前兩點桑平一聽就懂。
<divclass="contentadv">老爺子掌鏡幾十年,配合過的導演多過陳一鳴見過的演員。
色調冷峻聽起來逼格滿滿,但實際上說穿了并不復雜。
多用藍、綠、紫,少用黃、橙、紅,畫面自然就“冷”下來了。
如果想更進一步占個“峻”字,紫色也要少用。
除了濾鏡的選擇,還需要用上一些把人物和背景拍得“遼遠”、“空曠”的小技巧。
這就要涉及到具體的場景設計了,搭景的時候桑平也得到場,每一場戲每個鏡頭如何取景如何運動,都必須提前設計好。
勞動六七十歲的桑老爺子鉆山溝,陳一鳴很是過意不去,桑老爺子倒是不以為意,還說他有些年沒下部隊了,正好趁著身體還跑得動多跑一跑。
至于運鏡冷冽,還是一個近些年才開始流行起來的詞。
以前的電影,講究鏡頭運動要符合人眼視物的規律,要契合現實生活的邏輯。
大家都這么拍,時間長了自然就會有“先驅者”來挑戰這條規則。
比如挑戰演員在場景內的相對關系,就有了“越軸”的拍法。
這就是一種鏡頭語言,用相對關系的錯亂來暗示角色之間的貌合神離。
再比如挑戰鏡頭運動的速度,搖鏡不再平緩,而是突起突停。
這同樣是一種鏡頭語言,故意打破之前的節奏,帶動觀眾一起焦慮起來。
《1951》是一部跟拍式的長鏡頭電影,既然是電影,就不能僅限于跟隨記錄,那樣拍就真成紀錄片或者第三人稱游戲了。
正因為是跟拍長鏡頭,運鏡更要有精心設計,要有動態變化,免得觀眾看久了又暈又悶。
冷冽,就是運鏡原則的一種總領式的表述,包括一整套控制鏡頭運動的方法。
像人物對話時推鏡越肩,通過隔離給觀眾帶去距離感。
還有人物轉身時搖鏡抽幀,以急促的變化帶動觀眾陷入緊張的情緒。
如今已經是2010年,運鏡的技巧被高度提煉、總結并普及,因此陳一鳴只需要說出冷冽二字,桑平就能立即把握住陳一鳴的思路。
而陳一鳴說的第三個冷,交互冷淡,桑平卻有些不同意見。
這里的交互,不是指鏡頭里演員對臺詞,而是鏡頭與演員的相互關系。
舉個常見的例子,警匪片里的審訊戲。
鏡頭與演員間隔半米,正對著演員的眼睛,這是一種交互。
鏡頭與演員間隔兩米,斜向下對著演員的額頭,是第二種交互。
鏡頭與演員間隔五米,側對著演員的臉,是第三種交互。
僅就審訊這個場景而言,第一種交互是注視,第二種交互是懷疑,第三種交互是記錄。
還有更經典的,比如漢尼拔教授的出場,鏡頭不動演員一步步走近,侵略感和壓迫感撲面而來。
這是第一種交互的反用,被觀察者注視觀察者。
陳一鳴希望電影里跟隨傳令二人組的鏡頭,遵循第二或第三種交互,始終保持冷靜、克制。
桑平則認為,《1951》是一部主旋律影片,要體現官方的態度。
色調可以冷,運鏡可以冷,畢竟這兩個更多屬于技術層面,但交互不僅不該冷,反而要熱,要有溫度。
怎么可以用審視陌生人的角度來拍攝我軍戰士呢?
這是一部跟拍片,鏡頭不僅是與第一主角和第二主角交互,還在記錄著兩個主角與其他演員交互,冷淡的態度怎么體現戰友情?
陳一鳴堅持己見,一定要冷淡,某種程度上甚至要冷漠。
因為交互不僅是鏡頭與演員的交互,以及鏡頭記錄的主角與配角的交互,鏡頭更引導著觀眾,讓觀眾與演員進行交互。
陳一鳴不希望運用任何攝影技巧去影響觀眾,去刻意引導他們對《1951》里面的我軍戰士產生觀感,無論這種觀感是好是壞。
俗話說一眼定情,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難扭轉的,電影因為時間短暫,就更是如此。
作為主創,必須要正視一個事實,那就是當代觀眾距離那個戰場已經十分遙遠,共情的基礎太過薄弱。
更不要說對于海外的觀眾和評委來說,與我軍戰士不僅沒有共情基礎,還會因為外媒長期歪曲的宣傳帶有先天的惡感。
所以,陌生人是一個華外皆宜的起點,越是希望引導觀眾沉浸,主創就越是要保持克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