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副主任很尊重主創,雖然會議主題是討論劇本修改,但流程上卻是陳一鳴首先通讀原版劇本,然后回答專家提問。
言下之意,只要陳一鳴能夠有理有據地回應專家的疑問,那么就可以按照原劇本來拍攝,總政不會按著他的頭逼他接受修改意見。
經過陳一鳴魔改的《1951》,只是披了一層《1917》的皮,電影內核已經完全不同。
電影圈一直有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說一個導演的一生,就是不斷重復自己的處女作。
其實挺有道理的,套用到眾多名導大導身上,都說得通。
哪怕陳一鳴算不上名導大導,出的活兒也都是些換皮西貝貨,這個論斷在他這里依舊適用。
《魔都假日》是陳一鳴兩輩子的電影處女作,用一天兩夜的時間講述了一個女孩的成長。
《1951》的故事內核,其實就是對《魔都假日》的重復,只不過主角從女孩變成了男孩。
陳一鳴也仔細思考過,為什么會這樣呢,他是出于怎樣的思考邏輯,把《1917》這樣一部反戰電影,給魔改成《英俊少年》的?
想來想去,他只能歸結為自己積淀不夠、修行不厚,潛意識下能夠探討的主題,夠不到諸如命運、生死、孤獨、漂泊等等形而上的層次。
一切故事里的波折,他只能歸因到“成長”這個相對淺顯的階段上。
說到底,陳一鳴就是一個神劇導演的底子。
前世的記憶可以讓他隨意借鑒無數電影名篇,但是無法帶給他電影主創背后的思考,看幕后花絮可解決不了思想內核缺失的問題。
陳一鳴讀的很快,《1951》本身臺詞量也不算多,段一寧“犧牲”之后少了一個話癆,電影里就更加惜字如金。
劇本讀完之后,專家們開始依次發言質詢。
<divclass="contentadv">《1951》的劇情一馬平川,具有完整人物弧光的角色,也只有劉東君一個,討論自然就圍繞著劉東君的變化展開。
第一個提問的是戰史專家余與飛,他是沙教授的同事,老沙跟組常駐外景地之后,他就把審核劇本的活兒接了下來。
“陳導,開場時的主角,是不是有些過于木訥了呢?
半島戰爭確實有一部分新兵參戰,因為1950年10月開國之前,我軍陸續復原和轉業了接近五分之一的兵干,半島開戰之后,才緊急擴招了大批新兵入伍來填補缺口。
不過新兵入伍之后,各地武裝部會組織一個半月的基礎軍事訓練,抵達東北之后,又是一個半月的適應性訓練,也就是說,每個新兵都要經過3個月訓練才會加入半島戰場。
我看劇本里的設定,領受任務之前,主角還在天馬山地區駐扎過,照此推算,他起碼經歷過小半年的軍旅生活。
按照我軍傳統,主角一定經受過相當程度的軍事與政治教育,他的精神面貌,理應更加積極、樂觀、主動。”
到底是戰史專家,第一個問題就打在了陳一鳴的七寸上。
他昨天忽悠于大主持的那套詞,繼續用在這里肯定不合適。
文藝作品,講究抓取典型人物的典型特征。
如果是普通劇情片,主角怎么定人設都可以,但《1951》是主旋律電影,主角的人設需要凝聚我軍新兵的典型特征。
一個木訥的鄉村少年,經過3個月的軍營錘煉,居然還是一副聽天由命麻木不仁的樣子,這說得過去嗎?
你這個導演,對人民軍隊到底保有多少信任?
陳一鳴其實可以用“強化反差凸顯人物弧光”的說辭應付過去,這也是前世他拍神劇時用慣了的套路。
正所謂壓得越狠彈得越高嘛,為了破除偉光正的既定形象,《亮劍》還塑造了一個活閻王團長呢,也沒妨礙那部電視劇成為一代人心目中的經典之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