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平眼神也變了,不過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終究還是沒有出聲。
陳一鳴屏住呼吸數著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到第15下時,他伸手去拿對講機。
就在這時,劉東君突然長出了一口氣,胳膊撐地改為半跪的姿勢,爆發出一陣激烈的咳嗽。
他咳得撕心裂肺,咳到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咳到胳膊支撐不住身體直接撲倒在地上。
陳一鳴伸出去的手拐了個彎撐到下巴上,目不轉睛地繼續盯住監視器里的劉東君。
后者一邊咳一邊手忙腳亂地摸索身上的裝備,首先摸到了挎包,急切之下翻轉不過來,他就歪著身體一拱一拱地把包里的東西往外傾倒。
餅干、土豆滾了出來,他摸了兩下劃拉到一邊,放掉挎包繼續摸到水壺。
拽了兩下沒拽動,他拼命用力直接拽斷了水壺背帶,拿過來擰開壺蓋就往臉上倒,結果里面只流出幾滴水就空了。
一陣更為激烈的咳嗽,他兩只手捂住喉嚨翻滾過來仰面朝天,雙腳連續蹬著地,越來越慢直到無力地垂下。
他的手開始攤開來,左手在后腰上撥了又撥,拽出一個東西扔到一邊,保羅一個推鏡放大細節,原來是插在后腰的軍號硌到了他的腰。
舒服了一下左手不再活動,保羅心有靈犀地移動鏡頭,經由臉部特寫來到他的右手。
鏡頭的記錄下,劉東君的右手在地上緩慢地移動著,摸索著,直到食指觸碰到之前扔在地上的沖鋒槍。
指頭吃力地壓著沖鋒槍一點一點地往身邊挪動,從槍托,到背帶,再到槍管。
保羅似乎清楚地了解手的主人接下來要做什么,他適時拉鏡回到中景,把劉東君的臉納入取景框。
<divclass="contentadv">那張上一刻還痛苦不堪青筋暴起的臉,現在已是一片平靜,搭在槍管上的手指慢慢彎曲合攏,并逐漸顯現出力量。
劉東君把沖鋒槍豎起來槍托著地,終于撐起來半個身子,然后又無力地躺倒。
他的右手放開沖鋒槍,伸向左臂扯下綁在上臂的白毛巾,扔在身體右側的胯下。
接著他側過身體,拉開褲子,保羅順暢地走變換機位到他的背后。
浸濕毛巾之后,劉東君拿著毛巾往臉上又擦又抹,雖然眼睛被弄得又紅又腫,不過已經可以睜開一條縫了。
把毛巾綁在臉上,劉東君撐著沖鋒槍再次試圖站起來,這次他成功了。
他摸索著往高處走去,視力受損加上彈坑密布,讓他走得磕磕絆絆連滾帶爬。
保羅亦步亦趨地以越肩主觀視角跟在身后,劉東君的每一次摔倒,他似乎都有準備,取景框始終穩穩地罩住劉東君的一側肩膀。
眼看著劉東君逐漸接近山脊線,終點在望,祥瑞已經按捺不住要喊“過”歡呼了。
劉東君突然定在了原地,把沖鋒槍拎起來側背在肩上,接著在身上好一陣摸索拍打。
然后他猛地一個原地轉身,這一下把保羅都給閃得一呆,留下一個意料之外的正面大特寫。
“嘶!”監視器里的那張臉,讓陳一鳴忍不住大抽了一口氣。
臟兮兮的毛巾蒙住大半個臉,軍帽下是腫如核桃的兩只眼睛,這張臉已經完全談不上表演,因為沒有任何做表情的余地。
然而一種名為信念的東西,從唯一暴露在外的,瞇成兩條縫的眼睛里迸發出來,直接照射到陳一鳴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