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西肉眼可見地開始“紅溫”,嘴唇蠕動了幾下最后卻什么話也沒說。
她放下筷子從上衣兜里掏出一根發繩,手上麻利地捋好頭發扎了一個低馬尾,右手端茶左手合攏,用茶杯遮起半張臉小口喝著,一邊喝一邊用眼角余光觀察著陳一鳴。
<divclass="contentadv">陳一鳴若無其事地大口吃菜,權當剛才的“夾菜”根本沒有發生過。
比臉皮厚度,安妹子你還差得遠呢。
兩人之間的私聊就此告一段落,飯桌上的高談闊論卻是正入佳境,祥瑞憑借高人一等的嗓門暫時掌控了話題設置的權利,現在大家正在給她的下一部電影“出謀劃策”。
陳一鳴剛才跟安西西斗智斗勇的時候,也捎帶腳地聽了一耳朵,《情書》的成績極大地激發了祥瑞的自信心,這一次她打算甩開陳一鳴全部自己來。
伏導話里話外都透著對鉑爵類型片計劃的不屑一顧,潛臺詞很明白,祥瑞大導演是文人,不是文化商人,追求的是真正的電影藝術。
用伏大導演的話說,接下來她要拍的是自己的初心,是支撐起她導演路的原初故事,只有把它完整地拍出來才能念頭通達。
這會兒她正繪聲繪色地講述著一個“醞釀了三十年”的故事,雖然到今年她虛歲也才28。
祥瑞是魔都本地人,從小住在石庫門里,講的自然也就是魔都的弄堂故事。
故事本身源于她小時候的耳聞目睹,簡而言之就是一個中道崩殂的風云兒的經歷。
上世紀最后十幾年,是魔都發展最快、變化最劇烈的時期,今朝暴富明朝赤貧的街邊故事不絕于耳,祥瑞的故事基本上也遵循著差不多的脈絡。
外匯券、外貿單、認購證、大戶室、土地圍標,盤子越搞越大,灰度越走越高,不過到此為止都還處于想象力的界限之內。
祥瑞故事的不俗之處在于,主人公在大干快上的圈地期急流勇退,不再溜縫而是去搞實業了,他掏出全部積蓄,在黃河路上開了一家全魔都最氣派的粵菜館。
跑商變坐商,一產轉三產,在金礦小鎮上能第一個想到不去撈金砂而是去賣牛仔褲,確實不是凡人。
故事在這里迎來了又一個意料之外,主人公沒能順理成章地成就餐飲大亨、會所教母的傳奇,而是經營失敗破產了。
至于原因眾說紛紜,沒有一個確切的說法,反正就是敗了個徹徹底底,主人公也再沒能翻過身來。
影視小說里窮途英雄借助人情人脈東山再起的故事沒能照進現實,據祥瑞介紹,黃金地段的餐館頂了欠賬,多出來的部分債主塞過來兩套黃陂北路的破房子。
當然,如果那個區塊未來排得到拆遷,想必這個故事還有機會迎來一次新的轉折。
今天在座的,古越河、林蕭、大壯、小美都是老魔都人,劉東君父母一直在魔都做生意算是新魔都人,對祥瑞的故事都不陌生。
大家都很感興趣,紛紛結合自己的經驗幫祥瑞補充細節。
只有陳一鳴和安西西,既不是魔都人,也不懂生意經,全程旁聽。
大壯跟祥瑞最熟,說起話來也最沒顧忌,他直言不諱地說道,“這故事聽著就悶吶,勵志嘛就勵了一半,人性嘛又不夠吃果果,太平平不奇了,要拍成電影非大改不可。”
劉東君聽了趕緊打圓場,主要也是給祥瑞姐打氣,“也不見得吧,拍成傳記類電影,反映大時代里一個不被大潮裹挾的清醒失敗者,似乎也挺帶感的,起碼我很有興趣。”
林蕭插話道,“關鍵是創作者要借這個故事表達些什么,是展示時代風貌,還是揭示浮躁人性,比如主人公開餐館的初衷,就大有文章可做。”
古越河似乎已經代入到主人公身上了,他躍躍欲試地說道,“這是一個大起大落的人物,很值得挖掘,伏導我毛遂自薦啊,到時候用魔都話來演,肯定轟動。”
小美作為制片人對老古的點子激發出了興趣,“這主意好,不少人分析《1951》的成功就有方言臺詞的原因,說起來魔都話聽起來就有生意人的氣息,拍商戰電影很有噱頭啊。”
眾人意見發表了一圈,轉而都看向陳一鳴。
后者被盯得莫名其妙,放下筷子道,“都看我干嘛,不是不帶我玩兒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