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雍在河邊整整嘔吐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擦了擦嘴,虛弱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劉備拿出隨身的絹巾,給簡雍遞了過去,然后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劉儉的臉色晦暗“其實,這種事情,當初去緱氏山拜盧師學經時,在冀州一路上也多有耳聞,只是當時我和玄德走的都是大道,不曾走偏僻之路。不曾親眼看見,但回想起來,怕是不少。”
簡雍擦著嘴,道“泱泱大漢,到底是怎么了”
張飛將長劍向著泥濘的土地里一插,恨道“禽獸食祿,宦官當朝,外戚專政,豈能給蒼生活路”
對于張飛的話,劉儉不甚贊同,不過卻也沒有反駁。
眼下的張飛雖年輕,但對于士族名士確有一種莫名的尊崇,或許這和他的生長環境有關系,總是張飛就是重士族而輕慢手下的那種人。
在張飛的潛意識里,這個國家若是全都交給清流名士或公族貴胄來治理,或許就不會出現這么多的弊端,蕓蕓眾生也會有更多的生路。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誠然,不得不說,在風骨正氣方面,清流士人確實要比宦官要強許多。
可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紛爭,清流所代表的也是一個利益群體。
皇權、士權、公族貴胄、豪強每一個既得利益群體,通過不同的手腕和方法,在想盡一切辦法不斷的維護自己群體的既得利益,因而有了黨錮、有了外戚、有了宦官理政、有了鴻都門學等等
在這個時代,高階層的利益之爭中,沒有什么人是絕對干凈的,也沒有什么人會真正的將黔首小民的生死苦難,放在第一位。
不過這些并不適合這個時候說
“不論朝廷如何,我們還是先顧好自己,今夜發生的事,需處理得當,不然公孫伯圭來了涿縣任職,恐也未必會任用我等。”
張飛不解地看著劉儉“兄長此言何意我們大老遠的從涿縣走了數十里,在這荒郊野嶺等那公孫縣尊,還折損了三名仆役,殺了七個太行流竄到此的兇賊,那公孫瓚難道還會因此厭惡我們不成”
劉儉揉了揉眉心,暫未說話。
劉備與劉儉兄弟同心,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
他對張飛解釋“賢弟,你要知道,我和阿儉與那公孫伯圭不過是同窗之誼,多年來并無利益往來,且還有求于對方,可公孫伯圭來涿縣的頭一日,我們就在迎他的路上殺了人,對方雖是從太行流竄到此的惡賊,可此等小事對公孫瓚而言算不上政績,相反西面的屏障不利,使太行賊寇流竄至了涿郡,這可是給伯珪惹了大事,此事若傳出去,針對的乃是整個涿郡的西向布防,這當中牽扯的可就不只是伯圭一人了,很有可能涉及到郡守、都尉、各地縣君”
張飛畢竟年少,不懂政治“涿郡西面邊防不利,使賊寇流從太行入境,咱們這是替郡守和公孫縣尊發現了一件天大事,功勞甚大,如何還有罪了”
劉備啞然失笑,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
劉儉來到了張飛的身邊,伸手拍了拍肩膀“賢弟想的太簡單了,這天底下哪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從太行以北諸郡的流寇難民越境來了幽州,別人沒發現,偏巧被咱們出門一次就發現了”
“兄長的意思是”
“這種事只怕早就是常態了,只不過是秘而不宣而已。”
“事關幽州百姓生計,為何不宣”張飛聞言大怒。
劉儉分析道“自打夏校尉失利于鮮卑,幽、并之地這些年一直都是缺兵少將,防備邊境之力尚且不夠,哪里還有余力封鎖太行流寇太行山脈可是能俯瞰漁陽、上谷、廣陽、涿郡各大郡,這得抽調多少徭役才夠用方伯和各地府君,根本不可能往朝廷報但地方賊務,又事關各級官署政績,斷不能對外聲張,只能壓著,此事若被我等揭破,公孫瓚在方伯和府君面前如何自處咱們這是給公孫瓚惹了個麻煩。”
太行山脈之西的恒山、云中、五臺山脈輻射著包括涿郡、廣陽郡、中山國多達九十余個縣城,這些跨州越境的兇頑,不可能只是來涿縣,這當中定然還涉及到薊城、盧奴、淶水、易縣等要地,但是上至郡守,下至諸縣縣長,近年來皆無一人做聲。
毫無疑問,就是要將事情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