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困獸之斗,也永遠不乏奇跡。
然而殘局,卻是一個足以扼殺奇跡的地方。
小小的棋盤,為數不多的棋子,一目了然的結果,還有的就是對困獸的心理把控。
殘局永遠不會讓弱勢方變成一只真正的困獸,它會給弱勢方幾枚看上去可以改變結果的棋子,它也會讓弱勢方看上去比優勢方還要強大,它更甚至可以讓弱勢方有種錯覺,那就是只要移動棋面上的大子,那弱勢方絕對會有獲勝的希望。
但有趣的是,在世面上流傳殘局之中,有55的殘局最后決定生死的棋子卻出乎意料的是“兵”“卒”這類的小子。
殘局真正的精妙之處,也就是每一顆棋子都有著獨屬于它的作用。
東東幸虧在比賽之前被棋呆子教導過“卒”的重要性,在感覺到不對勁的那一剎那,她望著小小的棋盤,她忽然發現了藏在殘局里的“加法”。
這也讓她決然的在下一手放棄了跳馬,轉手移動著棋盤上被所有人忽視的小卒。
而呂紅櫻望著東東這份決然,她第一次遲疑了。
她不相信東東認不清殘局中馬的重要性,她也不相信東東這個正規棋社出來的人,會在殘局中圍繞著兵卒這類的小子進行布局。
不過,她遲疑的時間不算太長。
兵貴神速,在象棋世界里,這四個字代表著近代早期象棋棋手遵循的信仰,不同于現在的規則,棋手之間并沒有太多思考時間。
打的就是沒有猶豫的措手不及,她很堅定的吃掉了東東的馬,又將視線放在東東另一只馬上,她明白,對面的那個小丫頭大概也和自己一樣,理解“兵貴神速”這四個字,不然她也不會在自己的下一手依然移動著小卒直逼自己的九宮格。
雖然東東棋面上還有著車炮這類相對“笨拙”的大字,但是自己的雙車就像兩把利刃一般威脅著對面的老將。
若是再吃一只馬,雙車注定會發揮出最大的作用,實行一個死將。
在這一刻,呂紅櫻腦海里已經規劃好自己的下五手,她其實也從一開始就沒有把東東“新殘局”的想法當一回事。
因為她相信著自己的殘局,也相信著這個世界無人可以掙脫命運的殘酷,哪怕戰勝她師兄被世人稱為無敵的人工智能,在現代也會時常敗給人類歷史的殘局。
她對殘局的信任,就像如今的網民甚至包括不少杰出的象棋手,對人工智能盲目的崇拜的一樣。
在她如愿以償的用自己的車吃掉了東東最后的一只馬后,她望著東東孤單過河的卒子,她盯著這只卒子,忍不住露出了惋惜的表情。隨后她調動了自己的單相放在卒子身前,這一只單相看上去頗有些舍身取義的感覺,但這只單相背后也藏著絕對的殺機。
只要東東吃掉這只單相,九宮格的老帥將會毫不留情“斷絕”著東東最后的希望。
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不管,讓這只卒成為一枚死棋,這樣的話,起碼還可以配合著東東棋盤上最后的一枚炮,走出了黑方在殘局里唯一也是最后的將軍。
但是東東卻沒有猶豫,她決然的換掉了紅方的相,在老將冒頭之后,她也終于笑了。
“這是…卒以取敗?”
“不對,這是逆著的卒以取敗!”鵬飛望著如今的棋面,他忍不住大呼道。
他的眼里忽然多了幾分虔誠,仿佛見到了什么奇跡一般。
他又突然想起了楊錚的話。
“我覺得,相較于棋盤上的勝負,更重要的是,誰才能走到最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