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海水般的掌聲最終漸漸變小,歸于平靜。
此刻不管是現場的觀眾、工作人員和選手評委,還是場外電視機前的觀眾。
視線都聚焦在了正聚精會神雕刻玉器的孟師傅。
他現在“全副武裝”,脖子上戴著脖子骨頭受傷患者才會戴的托架。
腰上戴著看起來有點像矯姿帶,但要復雜很多的綁帶。
這個裝扮,放到任何一個醫院那都會是重點關照的危重病人了。
可這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卻拖著這具已經快到極限的身體還在伏案工作。
張偉滿臉擔憂的站在邊上,準備隨時沖上去扶住孟師傅。老年人最怕摔倒。
他嘗試過勸孟師傅,那這個之前看似很好說話的老人這次表現的卻是異常的堅定。
張偉明白,這個比賽雖然普通,但可能是孟師傅參加過的最高端一個比賽了。
一個老人,能以這個年齡還奮斗在工作第一線。
拖著病軀也要去完成自己的作品。
這一切都說明,孟師傅是熱愛雕刻的。
如果真的強制性把他帶到醫院,身體會得到治療,但心里絕對會留下巨大的遺憾。
到頭來,身體說不定會因為心理遺憾更加惡化,從此一蹶不振。
上千人的現場,竟然罕見的安靜了下來。
除了刻刀剔除玉石時候發出的噪音,在沒有別的聲音。
大家表情各異。
作為對手的王玉成臉上滿是不解,王道教導他的一直都是要想辦法贏,他不明白這個身體已經快撐不住的老人。
為什么明知道要輸,還不顧一切的要繼續。
張偉和醫務人員還有一些評委和選手臉上,則是擔憂。
他們想讓孟師傅完成作品,也支持他,可卻被孟師傅的每一聲咳嗽牽動著神經。
而剩下的評委和選手,臉上則更多的是嘲弄和疑惑。
在這個只關注結果的社會里,他們的反應其實才是大多數人認為正常的反應。
而那些喜歡玉雕的觀眾,則絕大多數人的臉上都是尊敬。
對一個老人,一個石匠,一個玉雕師以及一個藝術家的尊敬。
“嘶~”
一聲痛呼傳出,孟師傅的刻刀再次不小心劃傷了手,血順著手指流淌成了血線。
最后血線又流到了作品上,染紅了淡藍色的玉石。
“孟叔,流血了,要不就算了吧!”
看到鮮紅的血,張偉再也忍不住,再次想讓孟師傅放棄,先去醫院。
“這算啥,一點傷口罷了,我雕石頭的時候,經常受傷,不礙事。”
孟師傅說著眼前仿佛浮現了剛開始學石雕的時候。
手上動不動就會被堅硬尖利的石頭碎屑或者刻刀弄傷,但他都咬著牙挺了過去。
“那咱們至少先包扎一下吧?”
張偉再次勸解。
“不用了,我馬上就完成了,受傷纏紗布會影響靈活,放心吧,小傷口,死不了人的。”
這么說著,孟師傅像是平常那樣,絲毫不在意滴落的血滴,繼續著雕刻面前已經基本成形的玉器。
看到這一幕,不管之前是欣賞還是鄙夷孟師傅行為的人,臉上都微微變色。
王玉成這這個一直鄙視石匠的的對手,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敬佩的神情。
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石匠和玉雕師的區別。
他們更粗糙,更野蠻,但同時也更具有生命力。
孟師傅對于自己作品的重視,比絕大多數的玉雕師更強。
這種人,值得尊敬!
終于,就在血染紅了小半邊玉器的時候,孟師傅終于停掉了刻刀。
停下的那一刻,他一直拿著刻刀的右手再也不復平穩,猛的垂下,不停顫抖。
孟師傅無奈舉起了帶血的左手,血滴順著手指流到手腕,胳膊,最后順著手肘滴落。
“評委,我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