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晝以為他是好面子,說道:“叔叔,你想抽就抽吧,不用介意我的。”
“不抽了,戒了。”
歐陽文豪搖搖頭,過了兩秒忽然問道,“小子,你是不是在想,像我這樣總是要求玉兒守禮儀的人,為什么自己卻又要抽煙又要喝酒?”
“抽煙喝酒和禮儀沒太大關系吧,古代那些文人墨客不都把喝酒當成一種雅興嗎,只是這多少有點傷身體,還是少碰為好。”韓晝語氣中肯。
“是啊,傷身體,所以我開始戒了。”
歐陽文豪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再次道,“小子,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那么急著讓玉兒結婚嗎?”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以至于很想跟人傾訴,哪怕眼前這個人是他不太滿意的“女婿”。
韓晝斟酌片刻:“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叔叔你應該很清楚和歐陽老師之間的矛盾點在哪里吧?”
“哼,我是她爸,我難道不比你更了解她?”
歐陽文豪似乎感到心煩意亂,想從兜里掏出煙點上,但忍住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和你媽……呸,我和你阿姨是晚來得子,快四十歲才有了玉兒,你別看我們顯年輕,其實我們現在都六十歲了。”
叔叔,其實你看上去不顯年輕的……
韓晝心中吐槽,默默地聽著。
“正因為我們是晚來得子,所以更清楚孩子生得晚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當孩子二十歲的時候,我們都已經五六十歲了,當孩子有了自己的孩子,逐漸感受到生活的重擔,需要父母幫助的時候,我們說不定都已經離世了。也就是現在條件好了,否則我們甚至不一定能熬到抱孫子的那一天。”
歐陽文豪一生要強,因此有些話他沒有說,也從未和別人說過——因為年紀太大,他其實一直很害怕去學校給女兒開家長會,因為總擔心同齡的孩子們會嘲笑女兒有一個老父親,害女兒從小就受盡白眼。
這種事在老家就時有發生,有時候甚至不只是孩子,連街坊乃至于親戚都會拿這件事調侃。
正因為如此,他才重新將早已落寞的“歐陽家”的招牌撿了起來,從小就嚴格要求女兒要懂得知書達理,試圖用光鮮的外包裝去抵御心中的自卑與自責。
在他那停留在上個世紀的認知中,大家族出生的文化人總是應該受到尊敬的,不會遭受任何嘲笑。
照理來說,接下來這句話歐陽文豪是不打算說出口的,可看著身邊年輕得過分的少年,又想到自己那個快滿三十的女兒,他只感覺心底被一股煩躁的情緒所填滿,最終還是沒忍住。
“最重要的是,我很擔心,擔心等將來哪天玉兒受了委屈,想找人撐腰的時候,我們都已經不在了。
冬日的風不停拍打著窗戶,將屋外的老樹吹得一陣晃動,可光禿禿的枝干上再也掉不下半片落葉。
或許是覺得這話太過矯情,不給韓晝開口的機會,歐陽文豪立馬繼續問道:“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我明白。”
片刻后,韓晝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語氣堅定,“放心吧叔叔,我以后會給歐陽老師撐腰的。”
你……你明白個屁!
歐陽文豪一愣,隨即心中大罵,我的意思是讓你勸玉兒早點生孩子,將來不要落得和我一樣的結局,誰讓你給玉兒撐腰了?
還有,你這句“放心吧”是什么意思?是想讓我安心的去嗎!
他張了張嘴,可不知道為什么,當對上那雙獨屬于少年人的眼睛后,他竟莫名有些說不出話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