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教過她的老師、追過她的男同學、對她贊不絕口的父母,都不記得她了。
她像一顆流星、一朵曇花、一個肥皂泡泡、一束燦爛煙火,驚鴻一現后轉瞬即逝,連痕跡都沒有留下。
宋齊再用力回想時,腦袋卻突然發出尖銳的疼痛感。
意識到自己正在遺忘,宋齊連忙拿出本子,把自己還記得的東西一一寫下。
宋齊開始把這本本子隨身攜帶在身上,只要想起來一點關于她的事,就立馬記錄上去。
身邊不明所以的同事們還以為他在記錄工作上的數據。
這一記,就是五年。
可記憶是有限的,他想起來的時機越來越少,打開這本本子的頻次也越來越少。
直到有一天,他長出了白發,他開始不記得自己為什么要隨身帶著這本本子,里面寫的事跡他自己看了都覺得陌生,可偏偏字跡是自己的。
宋齊覺得自己得了阿爾茨海默病。
他去看了醫生,醫生說他很正常,大概是因為亡妻死的太早,忘記是很正常的。
醫生說:想不起來那就別想了,人不能一直靠著回憶過日子,生活的美好總是要向前看的。
宋齊雖然覺得奇怪,但活到這個歲數,早就沒有了年輕的浮躁,他開始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
50歲,宋齊已經不再年輕了,他開始感覺到力不從心,晚上失眠睡不著,早上又很早起來。
有好心的同事見不得他孤家寡人一個,想要給他介紹個也是喪偶的,兩人在一起有伴。
宋齊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同事卻說:“你老婆都死多少年了,又沒個小孩,老了好有個伴啊。”
宋齊謝絕了對方好意,不知道的同事還以為他一直記掛亡妻,笑他深情。
但宋齊知道自己壓根就不記得自己和亡妻的事了,他只是覺得娶續弦實在太別扭,心里怎么都不肯。
60歲的時候,宋齊光榮退休了。
父母已經在前兩年的時候相繼逝世了,好友們也有了各自的退休生活。
宋齊把北京市區的房子賣了,回到了老家曾經讀書時和爺爺奶奶一起住過的房子。
老家的發展已經大變樣了,一中附近的民房拆除了許多,建了初中部,宿舍也擴建了,校門口的小吃攤也沒了,附近修建了一處人民公園。
宋齊有時會到這個公園晨練,路過學校時,他的心中總是會有一股莫名的惆悵。
他總感覺自己忘記了什么。
70歲,宋齊身體還算硬朗,他最近迷上了下象棋,每天早晨都去學校附近的公園和老頭們一起下棋。
其中一個老頭子年紀和他不相上下,技術不咋地還格外會耍賴,但他就愛和宋齊一起下象棋,每次一看要輸了,他就會假裝到了和老伴一起跳舞的時間,然后脫離棋局。
這個老頭子的老伴年輕的時候是舞蹈老師,即便老了身姿也依然挺拔,是附近社區里夕陽紅舞團的一枝花。
雖然棋差一招,但他在老伴上可是贏了宋老頭。
宋齊不服氣,下意識脫口而出:“我太太年輕的時候跳芭蕾的,比你老伴好看多了,人也聰明,要是她還在,你也不一定能下贏她!”
老頭子立馬說:“你吹吧你,我跟你下那么久棋從來沒見到你老伴。”
“早死了。”宋齊說:“都死了快四十年了。”
眾人皆是一愣。
“你沒再娶啊?”
“沒有。”
“孩子呢?小孩也沒得一個啊?”
“沒有。”
“那你咋不再娶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