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細枝末節的聲音,細碎的、龐大的、清脆的、沉悶的,都如潮水一樣涌進徐延青的耳朵里。
好像一直堵在耳朵里緊閉的一扇門終于打開。
一瞬間,徐延青感覺自已的視線都清晰了不少。
“怎么樣?”
流水般溫柔潺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徐延青偏頭,就看見秦臻湊在自已的耳邊觀察。
他從沒有離陌生人這么近過,下意識躲開了一點。
那雙漂亮的眼睛在眼前放大,他甚至能看見對方眼中自已的倒影。
很快秦臻就直起了身,拉開了距離。
醫生在旁邊詢問:“感覺怎么樣?有沒有不舒服?”
徐延青搖頭。
沒有。
沒有不舒服。
很清晰。
縱使徐延青不識貨,也知道對方賠的這個助聽器一定很昂貴。
因為和他原先的那個助聽器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劣質的助聽器像是一臺失真的擴音器,將噪音和語言粗暴的放大。
高頻尖銳如針扎,低頻悶得像雷聲。
他已經習慣了,習慣了自已的聽覺神經在反復刺激下變得疲憊。
習慣了那個廉價的塑料外殼不斷摩擦耳后的皮膚,習慣了潮濕的耳道成為細菌的溫床,在瘙癢與潰爛之間反復迸發。
習慣了大腦耗費成倍精力去處理那些被扭曲傳送的聲音信號。
那些電流一樣的雜質像是鐵銹一樣剮蹭他的鼓膜,殘留的聽力不斷被折磨,像是在模糊的鏡面上增添新的裂痕。
可是耳朵里的這個截然相反。
除了耳朵里有異物的觸感,除此之外什么都是清晰的、通暢的。
“睡覺或者休息的時候記得取下來。”
醫生對徐延青說了一些注意事項。
“耳道式雖然隱形效果好,但是戴久了耳道也會有一定壓力,所以不需要的時候就盡量取下來讓耳朵放松休息。”
“你的左耳是完全聽不見的,以后有能力了可以去做個人工耳蝸的植入。現在讓你戴兩只是為了維持聽覺平衡,減少信息偏差。”
“先戴一周試試,周五再來醫院做個檢查,看看效果怎么樣。”
秦臻看著乖乖坐在一旁聽醫生說一些注意事項,又看了一眼站沒站相的秦致。
秦致被姐姐這一眼看的屁股都縮緊了。
她剛剛還用那么溫柔的口氣問徐延青,怎么又瞪他了?
醫生離開后,秦致最終還是在秦臻的目光下老老實實認認真真給徐延青道了歉。
道完歉秦致就跑掉了。
秦臻看著徐延青清瘦的臉和有些長遮住了一點眼睛的頭發,遞上了一張名片。
“這上面有我的聯系方式,如果有什么問題,或者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聯系我。”秦臻頓了一下,“或者和班主任說也行,讓老師聯系我。”
班主任在一旁連連點頭。
秦臻說:“不要覺得有負擔,助聽器的錢是從秦致的零花錢里扣,你平時幫我在他犯渾的時候盯著一下就行。”
徐延青點點頭,開口說了句謝謝。
這是秦臻第一次聽他開口說話,聲音有些嘶啞。
和秦致那種刻意壓低聲音說話不同,他的聲音是那種常年不說話的沉悶。
“沒別的事了,你回去上早讀吧。”
徐延青離開后,秦臻看向班主任:“請問校長辦公室在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