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后,儲幽閣也有了些涼意。閣中落葉瑟瑟,既應了季,也隨了景。
“母后,此事您是否早已知曉?”自宣旨后,卿言已三日未出儲幽閣,外人皆以為長公主忙于備嫁,只有上官皇后知道她真正的心思。
“言兒,你父皇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向來溫婉嫻靜的上官皇后沒有正面回答,似有些無奈。
是啊,天家的公主何時輪到自己做主?卿言有些自嘲的笑笑:“母后,是言兒任性了。”
上官皇后一陣心疼,同胞兩個孩子,幼女更是心頭肉。
“言兒,傅云軒是難得一見的才子,文采風流形容俊秀,且性格也謙和溫潤,況且你們兒時就相識,你父皇不會虧待你的。”上官皇后終究沒忍住滿腹的勸語,但臉上原本配合說詞的微笑卻顯得十分僵硬。
卿言點了點頭,強迫自己的表情自然,希望不要加深她的心疼。
“母后知道你和寧遠青梅竹馬,”說到這,上官皇后似乎突然有了什么主意,“不如,由母后來請旨,招寧遠為側附馬如何?”
“啊——?”卿言張大嘴,瞳孔不可至信的擴大,墨黑的瞳色因驚訝而慢慢轉淡,臉上的表情一時完全僵在當場。
倒不是這一女二夫的搭配讓卿言震驚不己,因為遵祖制,為平衡外戚,大齊女帝和男皇一樣也可三宮六院。不過,在這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側駙馬似乎有些另類。
“母后,這件事還是讓孩兒自己去說吧!”見上官皇后說得一本正經,卿言趕忙制止。
寧遠……
卿言一陣揪心。
“就依你。”上官皇后微微一笑,權當卿言同意了這種折中的辦法。
送走上官皇后,卿言回到書桌前發呆,讓本該快速運轉的頭腦任性的享受片刻的空白,全然沒有注意到已有一人正立于桌前。
“公主——”墜兒將湯盅放在桌上。
“別吵,煩著呢!”卿言不耐煩的打發墜兒,小妮子讓她喝了一個月的冰糖燕窩,早就想反抗了。
“女大十八變,小妹這脾氣又見長了。”一個溫和的男聲隨著腳步一起入內。
“哥,”卿言趕緊從座位上跳起來,從內監手里接過男子的手,扶他坐下,“你怎么來了?若是有事,讓人喚我過去便是。”
男子一身銀月色的長衫襯得整個人儒雅精致,只是那雙美瞳因沒有光澤而失去了半分靈氣,“看來真是生氣了,連我慣用的茶碗也摔給了。”男子端起墜兒呈上的茶碗輕撫,然后呡了一口茶,微笑戲謔。
“哥,父皇他太過分了。”
雙目失明的皇長子沈卿桓向來溫吞,與世無爭的性子讓他對這個胞妹也是寵愛至極,以致于卿言在他面前是放縱到肆無忌憚。
“那小妹打算如何對付過分的父皇。”沈卿桓順下她的話軸,如此大不敬的話也只有這兩人敢講。
“拒婚,打死也不嫁。”卿言氣鼓鼓的一屁股坐下。
“然后和寧遠雙宿雙棲,接著國無儲君朝無良將,被好事者趁機發難滅了整個寧家軍,順便惹火本就搖擺不定的傅氏一族。”沈卿桓笑得一臉云淡風輕。
“哥,若不發泄出來,我怕婚禮那天會將那個傅云軒直接踹出新房。”
“那就踹他出新房,也比天翻地覆的好。”沈卿桓想了想,執過她的手,在掌心寫下一個字。
攏。
卿言心中一下子明白父皇所有用意。
傅氏乃權臣望族,在朝為官以逾百載,大有功高蓋主之嫌,況且隆慶帝以極端手段獲取皇位,朝堂上下本就非議頗多,當時宮變之際傅氏一族堅持中立,至今才以聯姻形式轉變立場,若不是隆慶帝登基以來政績斐然,一向維護皇室正統的保守派傅家,也不會在此時鼎力相助,還將長子嫡孫送入宮中為駙馬,看來傅家此次是決意投誠了,如此一來,這隆慶帝心心念念的事他豈會不理。
“任性也得有個度,哥,我明白。”卿言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小妹,”沈卿桓心疼的低喃,“我是你哥,不是皇兄,所以,你的任何決定我都會支持。”
“哥,謝謝!”謝謝你一直以來都力挺我,卿言憨憨地笑,心中苦澀卻釋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