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己人,果然要安全許多,又或者有忌于傅家的勢力而不便于安插眼線,可是無論哪種,博覽齋都是個能藏得住秘密的地方。
入冬后,晝短夜長愈發明顯了,天色入暮,可距晚膳時間還尚早。
博覽齋的生活一如它的名字一般平淡風雅,此時云軒正在書房臨帖,筆下文字遒勁有力風骨挺拔,如雪中松柏自有一份傲然。
“好字。”本在旁邊觀摩的卿言不由得贊嘆,不自覺的湊近欣賞。到這兒十年了,每日都有教習光臨,讓她無處遁形,其他技藝都還湊合,唯獨這筆字練來練去始終像條毛毛蟲。“駙馬不愧是我大齊第一才子。”對于人才,卿言從不吝惜贊美之詞。
“公主過獎了。”云軒收筆落于硯臺上,抬頭迎上卿言贊許的目光,眼中平淡無波,“公主到博覽齋,怕不只是來看我寫字這么簡單吧!”
這人,這么精干嘛。
昨夜將人攆出新房,今日又有求于人家,卿言尷尬得不知該如何開口。
“若是只來看看,難道駙馬就不歡迎?”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卿言實在是有些心虛。
“公主大駕豈有相拒之理。”云軒仍舊是波瀾不驚的回答,疏遠而有禮。
卿言暗暗咬了咬牙,環顧四周,發現書房的三面墻上幾乎全部堆滿了書籍,于是故作輕松的開口:“駙馬這里可稱得上是小文淵閣了。”隨手抽出幾本翻看,竟發現這里還有不少皇家藏書樓中沒有的孤本和鮮有的手抄本。
“《神異筆談》,”卿言翻開一本已有些泛黃的手抄本,里面娟秀的小楷表明字跡多數是出于一位女性之手,“若是我沒記錯,馮苒的每一個手抄本都是出自他的夫人柳絮塵之手,不過,”卿言皺了皺眉,手中翻書的動作也隨之頓住了,“這最后一章皎月沙狐,倒是有點奇怪,嗯,或是——”卿言記得文淵閣的手抄本中,這一章是缺失的。
“或是什么?”卿言的話終于引起了云軒的興趣。
“或是馮苒自己動手完成了最后一章也未嘗不可。”卿言猜測。
“哦,何以見得?”云軒走到卿言身后,側首與她同看這手抄本。
卿言仔細觀察了紙張和筆跡,然后再瞄了一眼桌上云軒剛臨的帖,嘴角浮上一絲笑意,“沒想到駙馬還有這份手藝。”剛勁張狂的筆鋒雖是用含蓄的小楷來寫,卻難掩其與臨帖相同的恢弘大氣,一如他的人,內斂與張揚的矛盾結合,這個外表溫潤如玉的男子其實有著一顆凌云之心。
云軒淡笑不語,接過卿言手中的手抄本,隨意的翻看一眼便放回書架上。
“駙馬這模仿筆跡的功力,怕是連翰林院的姚夫子也不及啊!”卿言走至桌邊拿起云軒剛臨好的字,饒有興趣的欣賞起來,“只是這紙張,要做舊到如此程度怕是不易吧!”
“公主冰雪聰明,一眼便看出。這紙張的確難以做舊,不過若用茶水泡過,要顯舊痕也就不是什么難事了。”云軒簡單說明了卿言的疑惑。
“哦?這倒是頭一次聽說,不知駙馬能否描述得更詳細些?”卿言頗有興趣的問。
“雕蟲小技哪能入得了公主的眼,不過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戲罷了。”云軒不溫不火的回答,似乎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
仍是這般疏遠而有禮,卿言有些泄氣了,這傅云軒果然不好對付。
一室沉默,正當卿言不知該找個什么話題留下時,云軒溫和的聲音響起,“公主有話不妨直說,云軒能辦到的自當盡力。”
爽快,早知這么簡單,自己真沒必要像個小丑一樣上竄下跳,“宣華宮中就數博覽齋最為靜雅,若是在此小住幾日,不知駙馬是否方便。”幾日時間足夠清洗宣華宮。
“我這就叫人準備。”云軒招來伺人,“吩咐下去,今日公主留宿博覽齋。”回頭望了一眼卿言,“等等,去采儀殿取一瓶花珍竹葉青。我想公主今晚應該用得著。”說完,回到書桌前坐下,提筆準備繼續臨貼。
云軒調侃的語氣讓卿言嘴角一陣抽搐,皓白的貝齒緊咬著嘴唇,從齒縫中擠岀幾個字,“駙馬,你的確有氣死人的本錢。”然后甩手而去。
抬首望見卿言滿是怒氣的神情,云軒輕笑著搖搖頭,寵溺的目光不自覺的留在卿言的背影上良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