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規模不大,原本是個清清靜靜自給自足的小城,小城東臨岫鐘山盛產玉石,鎮上一萬五千余戶百姓半數上以玉石為生,或為玉石商戶或為琢玉工匠,正因如此,泗洲也成了全國最大的玉石集散地。
而此時的泗州卻是滿目蒼荑。初冬的寒風卷起街道上散落的草絮悲涼的在空中亂舞,破敗的店鋪招牌此時也被風吹打在墻上幾欲斷裂,往日繁華的主街只見幾個單薄的身影偶爾穿過,災民們只是瑟縮在墻角不住的發抖。卿言跳下馬車迎風而立,入目的一切都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楚將軍,讓將士們原地休整,我們去縣衙。”
“是。”楚懷得令跟上卿言的腳步。
泗州縣衙內。
堂下正跪著一個戰戰兢兢的小老兒,因未料到長公主之尊會親自駕臨,當遞上官貼之時便不敢抬頭看堂上之人,只得俯首叩于卿言面前。
“徐大人,起來回話。”卿言的聲音還算平和。
“謝,謝長公主殿下。”泗州知縣徐望達顫顫抖抖地站起來立于一旁,眼睛始終不敢看堂上的人。
“我的來意想必大人已經很清楚了,我只想知道賑災的糧款上哪兒去了,其它廢話若讓我聽見半個字,別說你頭上的烏紗,怕是連腦袋也不穩當了。”云淡風輕的口氣,但威脅卻是赤裸裸的。災民沒有得到安撫才會鬧事,顯然朝廷賑災銀糧被貪污了。
一聽說腦袋搬家,徐望達便嚇得趕緊又跪下,開始一五一十的匯報賑災糧款的情況。“銀糧在災報后第十日便到達受災各地,可中途陡生變故,致使銀糧僅一半到達災區。”
“是何變故?”卿言急問。
“銀糧在即將到達泗州城時被匪徒所劫,僅保住了不到一半。”徐望達一臉愧色,深感不安,“銀糧稀而災民眾,下官即使開倉放糧也只是杯水車薪,本意欲向城中大戶借糧,還未商量妥當,災民們一夜之間便迫不急待的哄搶大戶,搶完本地還在不夠,竟傾城出動前往鄰近州縣。”說至此,徐望達神色更加凝重,不安的偷望了卿言一眼又趕緊低頭。
銀糧被劫又哄搶富戶,且成群而行殃及近鄰,看似無異但如此巧合之事豈是一句蹊蹺可以解釋的?若沒人挑唆,卿言是打死也不信。
“知道了,下去吧!”卿言一揮手,徐望達便滿臉疑惑于沒有受責罰,于是慶幸的趕緊告退。
知道要借糧于大戶,徐望達還不算昏官,卿言沒有怪罪的意思,這次想來是被人盯上了,想以天災作引發起人禍,泗州不過是個決堤的口子罷了。
“楚將軍,此事你怎么看?”卿言轉頭望向一直不出聲的楚懷。
“事有蹊蹺,末將立即去調查。”從卿言的言辭和表情中楚懷已經看到了疑慮,只是猜測而無證據,那么他要做的便是去證實。
人挺精明,可惜跟了晉王,“有勞將軍。”卿言感嘆,點點頭。
回到別館,卿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洗,連日來的奔波行軍,不僅是體力透支,身體也是臟到不行,甫一放松,卿言便迫不及待的讓墜兒準備,不過現下災情重,大張旗鼓只會勞民傷財,于是只提了兩桶熱水完事。
晚膳卿言讓別館的婢女挪到了房間里,也早早的回絕了徐望達宴請她的美意,省得吃完這頓,下頓他又去魚肉百姓,卿言相信沒有絕對的清官,只有相對的好官。
“公主,傅大人傳來消息,白山黑水一役寧將軍已掃平邊境流寇,而邢將軍率先鋒營救援及時,兩軍已于會師第二日便啟程返京,估計數日之內將抵達京城。”墜兒給卿言碗里布了一個珍珠丸子,匯報今日傅云軒從京城遞來的消息。
這么順利。卿言若有所思,準備送進嘴的丸子也放下了。
據之前探子回報,流寇只是引,白山黑水間以流寇為箭尖已有大股騎兵成蓄發之勢,對外宣稱卿言是帶走了先鋒營,如此,大齊北邊兵力除了駐守城廓的寧家軍,便是銳鋒營深入戰區單軍對敵,海圖是個每戰必得利的主,若他知曉寧遠孤軍作戰,大齊南部又遭天災暴亂,還不狠狠從大齊身上咬下一塊肉?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過,若是有人給海圖通風報信,告訴他先鋒營尤在,那么就很好解釋了。
可……為什么心里總是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