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五十三年一月
風雪壓覆蒼茫,寒風襲掠四境,饒是新年的喜樂祥和,也難掩嚴寒苦楚,無數凡人百姓只能蜷縮在家中取暖,即為冬藏。
鎮南郡國因為重新劃分了縣鎮村里,各地鄉土皆有法陣庇護,人道相佑,所以凡人比之其他地界要好上不少,至少不用挨凍遭寒,冬日也有積糧可食。
但定南的幾座邊鎮,情況卻是極其慘烈,寒冬覆雪之下,無數兵戈箭矢插立大地,獸軀妖骨壓覆土石巖塊,朔朔寒風呼嘯山崗荒野,直叫人生懼悲涼。
周承明坐于城頭,提握著酒壺連連痛飲,雖然到了他如今修為,用不著飲酒御寒,但業障蝕心害神,他也只能用烈酒來緩和一二。
在其體內,玄毒煉猶如琉璃靈物,滿是玄奧紋理,更迸發出詭異幽光,蝕得血肉糜爛如泥,毒氣絲縷遍布經絡血肉之中,不斷損命折壽。
經過周承明這么多年的溫養煉化,玄毒煉早已升煉三轉,哪怕是化基巔峰大妖,也會被毒得血肉消融,氣澤紊亂沉銷。
只是,這道本命秘寶畢竟是把雙刃劍,這些年也害得他苦不堪言,現在更是不敢妄動此物,就是怕被毒害得壽盡,搞得業障纏身。
“等到這邊疆安定對峙,我就回玄毒峰,也能過一過閑云野鶴的日子。”
“到時再擇一小輩,將這玄毒煉傳下去,也能死而無憾矣。”
聽到這句話,也是引得四周防守的化基修士哄笑不已。
“玄明道友,沒想到你竟如此豁達啊。”
“哈哈哈,那到時候能否給俺也留個名,日后也能有人念叨。”
一模樣憨厚的化基修士嗡聲喊著,其是以妖丹成就的化基,也是皇族自幼栽培出來的親衛,本就是為了阻擊妖魔而立,所以未曾成家立業;可以說,如果他現在身隕戰死,只怕這世上也不會有人記念。
而處于這邊疆地界,心神緊繃如弦,朝不保夕,生死難定,想法自然也更豁達。
“想得美,你要是給我道上等術法,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在上面刻寫個名字。”
周承明笑罵回道,而那讓那憨厚修士順勢靠上前,竟還真從懷中掏出一道卷宗。
“這法門是我自個琢磨出來的拙術,還請道友拿著。”
周承明愣了愣,他只是隨口開個玩笑,正要出聲回絕,但望著這修士真摯模樣,卻又咽了回去,轉念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玄毒煉上銘刻幾個字眼,對他的修行并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但對這些隨時都可能犧牲的存在來說,卻意義非凡。
那憨厚修士面露驚喜之色,臉上也露出幾分扭捏。
“我叫李念元。”
旁邊其他修士見此,也是急得蜂擁上前,顯然都想為后世所記,哪怕這所謂的記念,也只是銘刻在一道可能傳承的秘物上面,最多被寥寥幾人記得罷了。
但他們都還沒來得及言說一二,城下就傳來恐怖震動,震得地動山搖,城墻傾摧欲倒。
“妖災來襲!”
砰!
聲音尚未消散,就有一頭巨大鳥獸撞在法陣上,血肉崩碎,席卷起浩蕩漣漪,磅礴威勢更是將靠近的兵卒盡數掀飛,摔得人仰馬翻。
“他娘的,兄弟們并肩子,同俺一同殺光這幫畜生。”
有人大喊一聲,隨后就御風墜向下方戰場,雖然他們是化基存在,但畢竟是軍伍出身,身上自然還沾染著士卒習性。
其他修士也緊隨其后,或凝法大殺四方,或猶如野獸般,持戈在戰場瘋狂廝殺。
周承明站在城樓邊沿,一邊煉制毒丹藥粉,一邊俯瞰戰局變化,空明則庇護在其身側,以防妖物攻城襲殺。
而在下方,一個方才還想留名的修士在數頭化基妖物圍攻襲殺下,身上不斷出現傷痕,不過片刻就被打得力竭伏地,將隕危亡,死死攥住其中一頭妖物軀干,朝著城墻上歇斯底里地大喊。
“玄明道友,我叫江雷!”
砰!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在戰場中響起,震得地顫轟鳴,只剩下巨大深坑殘留在大地上,血肉碎屑散落四周,那妖物更是只剩下半邊身子,蜷縮著哀嚎長啼,卻不見修士的蹤跡。
周承明掌間的靈火顫動不止,臉色微微變化,卻是愈發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