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別胡厲后,周文瑾并未急著打磨境界,而是環顧知微秘境四周,隨后來到離暗冥古樹百丈遠的一處土坡上。
木藤根蔓生交錯,凝結成寬大桌椅,另有凋花落葉橫于其上,汁液盈滿一角,就好似筆墨紙硯一樣。
木修立在案桌前,頓了頓,氣息平復內斂,眸間生光,精氣神也隨之凝聚到頂峰。
隨后,其便坦然坐在案桌前,聚精會神,猶若一尊佛陀神像。
其這般所為,不是其他,正是打算將這幾十年的所得所悟盡撰成冊,以作家族留藏。
求證玄丹,乃是修士所面對的第一道天地大關,哪怕是那些先天靈光七八寸的天驕,在此關面前,也亦有失敗身隕的巨大兇險。
而他先天靈光只有五寸,已然處在巨大劣勢,極可能在那浩蕩天威下,化作一抹塵埃。
不過,即便前途兇險萬分,但現在玄丹期望就在他眼前,萬事俱備,只差臨門一腳,他又怎么可能不去一試。
只是,他畢竟是周家子弟,家族的養育之恩,宗親孝愛之情,他也不可能忘記。
如今既然不能歸家,那他自然要將畢生所修記下來,好為家族木道傳承補盈底蘊,如此后人才能延續昌盛。
倘若他最終求證失敗,那也許將來就有后人借他藏冊,最后成就玄丹,為一方真君。
周文瑾不再想這些,此刻的他,已然將心中所有想法散去,意識沉浸于記憶之中,開始不斷回望往日種種,以梳理明悟自身道途。
那黝黑藤蔓自腹部緩緩生長開來,其上的無數細微藤須向著四周不斷蔓延,攀附桌椅邊沿,勾連四周土石泥巖,更同遠處的草木靈植相纏。
更有一朵朵顏色各異的花蕊在上面綻放,香味四溢,或幽源綿綿,或濃郁刺鼻,亦或淺淡綿長……
隨著時間的流逝,木修那血肉之軀也開始一點點變化,如樹木軀干般,紋理交錯分明,另有蒼郁樹蔭蔓葉遮覆一地。
遠遠望去,就好似一棵茂盛蔥蔥的大青黑樹,覆壓方圓數十丈地界,于四周凝匯起了微弱的草木氣機,更隨藤蔓生長而愈發濃郁強盛。
曲幽君等天狐自古樹上探來目光,在確定沒有任何影響后,便也不再過多注目。
不知過去多久,那蒼郁黑藤愈發嚴密,難望其中人影,唯有沙沙聲響從中傳出,如落葉輕壓,又好似凋花作響。
卻在這時,那秘境門戶泛起陣陣波瀾,一只六尺長的黑狐悄然顯現,獸目環顧四周,一望見蒼郁黑藤,頓時歡喜地蹦上前來。
“周文瑾,我來了,還帶來了你要的清靈花。”
這黑狐名喚胡慶,雖然血脈不如胡厲濃郁,卻也是天狐族天驕,所修為暗道,如今已然處在化靈期。
當年,因為凈靈長明花威效漸高,有所抵御效果,所有天狐族便遣派族裔伏踞其周身修行,卻也為木修所感知,胡慶作為其中之一,自然也因此同木修結緣。
胡慶低鳴說著,兩朵淡青色的花骨朵從其腹中吐出,被幽幽暗氣包覆得極其嚴密,氣機內斂,更沒有絲毫殘損,顯然采摘時極其謹慎小心。
那藤蔓密林沒有聲音傳出,卻有兩道藤蔓緩緩生長過來,其上正盛開著一朵凈靈長明花。
見此一幕,胡慶也曉得了木修當下處在什么狀態。
在以前,周文瑾每每推演草木栽培,都會將大多數心力凝落到木藤根上,其余方面則保持最基本的感知,以此全神貫注,鉆研奧秘。
“怎地閉關了啊,也不知道你下回蘇醒又是什么時候。”
黑狐臉上露出失望神色,隨后將近些日尋來的一些特殊花草盡數吐在地上,這才叼下那凈靈長明花,向暗冥古樹走去。
整個秘境也隨之恢復寧靜,唯有無數花草盈盛生長,古樹晦暗幽幽,藤蔓則不斷搖曳蔓長……
……
開元一百七十九年三月初
春風蕩漾,襲掠白溪山中的諸多峰岳,以盛其中草木,放眼望去一片翠綠盈盈。
尤其是矗立在湖澤邊沿的明峰,更是氣機磅礴,氤氳顯生。
在其峰頂,樹蔭蒼郁,松槐昂揚,其內暗蔭遮蔽若無光,靜謐幽然。
那方藏匿深處的淵潭平靜無波,其中游魚如若空游,藤蔓盤旋交織,紫黑藤莖蒼勁有力,另有兩根纖細藤蔓垂下,結作一方秋千。
一白衣青裙女修坐在其上,如若山中隱居的天上仙子,其正是周家二宗之主,青苓真人周倩苓。
但此刻,其卻面露憂色,時而望向手中的青玄木精,時而遙望那遼闊大湖上的巍峨仙宮。
在一年前,周文瑾托胡厲將撰寫的《長木叩明》送來白溪山,隨之一并送來的,便是這顆青玄木精,至于另外兩顆,那自然是被木修煉化,以拔高木藤根跟腳,明望道途。
而周家在收到青玄木精后,周修煬等人也是深思熟慮,最后將此物送來了明峰。
雖然青玄木精有拔高草木跟腳的奇效,但周家當下那些二階靈植跟腳都不高,若是將其使用,也是暴殄天物,也只有二階上等的紫金藤,才最為合適。
若是其跟腳能更進一步,那匯聚草木氣機的本領也必然會拔高,往后凝聚寶物自會愈發快速。
但現在,這寶物就在眼前,周倩苓卻是不敢煉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