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彌漫著血腥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氣息。
褚子玉被林詞安凝結的五道精神鎖鏈禁錮在特制的醫療艙內,銀色的長發散亂地鋪在潔白的床單上,像一灘干涸的月光。
他的手腕和腳踝都戴著被棉布包裹著的抑制環,內側沾著斑駁的血跡——那是掙扎時磨破的皮肉。
左眼被特制的眼罩覆蓋,但暗金色的光芒仍從縫隙中滲出,在蒼白的臉上投下詭譎的光斑。
右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瞳孔渙散得像是已經死了很久。
病號服領口大敞,露出鎖骨處還未愈合的傷口,邊緣泛著血色——那是他上一次試圖自毀時留下的。
每當褚子玉試圖傷害自己,那些鎖鏈就會發出刺眼的藍光。
此刻它們正深深勒進皮肉里,將他的四肢扯成一個大字型。
但即便如此,他的指尖仍在輕微抽搐,仿佛隨時準備掐碎誰的喉嚨。
林詞安走進掐住他下巴時,他都沒有反應。
直到林詞安開口,褚子玉的右眼突然轉動了一下。
干裂的嘴唇張開,露出一個破碎的微笑:
\"還沒看夠嗎?\"
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這幅...丑陋的樣子...\"
瞬間林詞安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最讓他窒息的是褚子玉此刻的表情,那么陌生的空洞。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從裂縫里漏光了,只剩下一具會呼吸的軀殼。
(怎么會變成這樣...)
這個念頭像鈍刀般攪動著他的內臟。
記憶里的褚子玉明明該是站在陽光下對他伸出手的模樣,銀灰色的制服纖塵不染,連袖扣都折射著耀眼的光。
現在卻像具被玩壞的傀儡,連呼吸都帶著破敗的風箱聲。
林詞安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映在那片死寂的瞳孔里。
他忽然意識到——那根本不是渙散,而是太過清醒的絕望。
就像瀕死的野獸清楚感知著每一寸腐爛的進程,卻無能為力。
鎖鏈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林詞安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
他本該憤怒的,憤怒這個人的自暴自棄,憤怒那些自殘的傷痕。
可胸腔里翻涌的卻是更可怕的東西——某種酸澀的液體正從心臟泵向四肢百骸,讓他幾乎站不穩。
(疼嗎?)
他想問,又怕聽到答案。
黑貓突然竄上醫療艙,小心翼翼地舔舐褚子玉手腕上被抑制環磨破的傷口。
褚子玉突然低笑起來,他抬起手腕,輕輕撫上林詞安掐著自己下巴的手。
\"你知道嗎?\"
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每次你碰我,它都在我腦子里尖叫。\"
\"它說要撕開你的喉嚨...\"
褚子玉的手指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指甲深深陷進皮肉,\"就像這樣...\"
林詞安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卻發現那雙手冷得像冰。
\"住手!\"
\"看啊...\"
我試過三次...每次都差一點...\"
褚子玉的指尖深深摳進脖頸結痂的傷口,鮮血順著蒼白的皮膚蜿蜒而下,染紅了病號服的領口。
\"幫幫我...小安...\"
他微微仰頭,右眼在劇痛中泛起生理性的水光,一滴淚無聲滑落。
——實際上,只是因為動作太猛,粗糙的衣領布料蹭到了眼睛。
但林詞安不知道。
(他哭了?)
這個認知像尖刀一樣捅進林詞安的胸口。
林詞安的手在發抖。他見過褚子玉在戰場上被炸穿腹部都面不改色。
卻從未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像只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用最慘烈的方式哀求一個解脫。
黑貓精神體在他意識里炸毛,爪子無意識地抓撓著精神屏障,像是恨不得立刻撲上去舔掉那滴礙眼的淚水。
\"求你了...\"
褚子玉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右眼短暫清明,睫毛上還掛著未落的淚珠,\"在我徹底變成怪物之前……\"
(看到了嗎?他慌了。)
6872的電子音顫抖:\"大佬,你t……連眼淚都演?!\"
褚子玉輕輕閉眼,讓第二滴淚滑落,同時在心里輕笑:
(不,這次是真的。)
(衣服料子太糙,刮得眼睛疼。意外意外啊。)
林詞安只知道,褚子玉在他懷里發抖,而他的心臟疼得像被人生剖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