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殿下,衛家小子,還有詞安……”
老親王笑呵呵地點名,“你們可都得好好準備,到時讓老夫瞧瞧,是你們的箭利,還是那些畜生機靈!
尤其是詞安,你身手好,又常在野外走動,這回可不能藏私啊!”
這話語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兩人之間漾開了無形的漣漪。
褚子玉聞言,停下與衛凜的交談,轉向老親王,唇角噙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溫和卻疏離的淺笑。
“王叔說的是,秋獵盛事,子玉定當盡力。”
他的應答規矩周全,目光恭敬地落在老親王身上,自始至終,沒有半分偏移給同樣被點名的林詞安。
而林詞安,在聽到自己名字與褚子玉、衛凜一同被提及,尤其是老親王那仿佛將他們視為同輩友伴的熟稔語氣時,下頜線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他強迫自己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對著老親王微微頷首:“親王謬贊,臣必當盡力。”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卻死死鎖著褚子玉。那人從容應答,與衛凜站得那般近,對自己卻連一個敷衍的眼神都吝于給予。
之后的日子,褚子玉開始極其刻意地躲避林詞安。
無論是宮中必要的場合,還是可能偶遇的路徑,褚子玉總能恰到好處地缺席或提前離開。
即便有時避無可避,不得不共處一室,褚子玉也徹底將林詞安視為了空氣。
他的目光不會再為林詞安停留哪怕一瞬。
他的所有言行舉止,都恪守著最疏離的君臣之禮,甚至比對其他臣子更加冰冷,仿佛林詞安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甚至令人不快的符號。
那種徹底的、不留一絲余地的忽視,比直接的恨意和厭惡更讓林詞安難以承受。
他心中的恨意因這忽視而重新灼燒起來,與那股得不到回應的、扭曲的愛欲和占有欲瘋狂交織,在幾乎要將他逼瘋的時候,秋獵開始了。
皇家獵場旌旗招展,色彩斑斕的皇室旗幟與各色牙旗迎風獵獵作響。
獵場外圍早已被精銳的御林軍圍得鐵桶一般,甲胄鮮明,刀槍曜日。
辰時正,號角長鳴,聲震四野。
鼓樂儀仗先行開道,黃羅傘蓋、金瓜鉞斧、旗幡扇杖,迤邐而行,極盡皇家威儀。
皇帝身著繡有金龍出海紋樣的赭黃色騎射服,外罩玄色大氅,端坐于十六人抬的御輦之上,面容威儀,目光掃過跪伏迎駕的百官與宗親子弟,帶著一絲志得意滿的睥睨。
他并未過多言語,只輕輕一揮手,自有內侍官高聲宣旨,宣告秋獵開始,并重申“勇武爭先,亦需謹守規矩”的圣意。
隨后,各位皇子依序上前。
太子褚子珩作為儲君,緊隨皇帝之后。他一身明黃色騎裝,氣度沉穩,舉止間力求完美無缺。
二皇子褚子琮則顯得張揚許多。他騎著通體烏黑的駿馬,身著絳紫色勁裝,金冠束發,眉眼間帶著幾分倨傲與銳利。
他的目光更多流連于那些彪悍的將領和可能的獵物之上,與太子隱晦的較勁之意,幾乎彌漫在空氣之中。
褚子玉依舊是一身月白色的騎射服,用料考究卻樣式簡潔,墨發以玉冠簡單束起,襯得膚色愈發白皙,氣質清冽出塵。
他并未像其他皇子那般策馬揚鞭、意氣風發,只是安靜地勒馬立于屬于自己的位置,目光平靜地望向遠方的山林,仿佛周遭的喧鬧與他無關。
他看著太子與二皇子如同開屏孔雀般接受著眾人的矚目與恭維。
(狩獵尚未開始,權力與虛榮的角逐倒先上演了。)
(6872:ヾ(?°?°?)??大佬,林詞安在您九點鐘方向,距離一百五十米,視線鎖定強度ax!需要給您來個現場直播特寫嗎?)
(不必。)
褚子玉甚至連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掃向那個方向。
(讓他看。他越是焦灼,才越有趣。)
(今日這獵場,倒是個……了結些事情的好地方。)
他微微調整了一下手套的位置。
(只是不知,今日誰會成為獵物,誰又會是自以為是的獵人?)
四皇子及以下幾位年歲稍幼的皇子,則多是興奮好奇,跟在兄長或母妃親族之后,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隨著皇帝親自射出象征性的第一箭,秋獵正式拉開帷幕。
霎時間,馬蹄聲如雷鳴般響起,無數駿馬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入廣袤的獵場,犬吠聲、呼喝聲、號角聲交織在一起。
而某些人的視線,卻始終如同蛛絲般,悄然纏繞在那一抹清冷孤絕的月白身影之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