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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過后,山洞里靜謐至極,唯有篝火偶爾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宇文蕭、徐平與安凝霜皆因之前連番苦戰與奔波,沉沉睡去,疲憊在眾人睡顏之上刻下深深痕跡。
輾轉難眠、武玉寧毫無睡意,她輕手輕腳地起身,跪坐在宇文蕭身旁。
借著火光,她的眼神一寸寸掃過宇文蕭身上猙獰的傷口,那些交錯縱橫的戰創,仿若一道道裂痕,深深刻在她心上,痛意蔓延至全身。
她顫抖的手指緩緩撫上那些傷口,動作輕柔無比,似是害怕弄疼了昏睡的愛人。
盡管宇文蕭此刻已毫無知覺,她依舊喃喃低語。“你這一身傷,叫我如何不痛……”
指尖移至對方臉龐,她細細摩挲那熟悉的輪廓,像是要把這面容深深刻入靈魂。
往昔記憶在腦海閃現,幼年時他在御花園為自己折下最美的花枝,笑容比春日暖陽還燦爛。少年時兩人于宮墻下互訴衷腸,誓言錚錚,仿若仍在耳畔回響。
“依稀記得,從前的我,怕黑。
每遇打雷之時,總會跑來找你。你會輕拍我背,哼著不成調的曲兒哄我,那是我此生最安心的時刻。”話語之間,淚滴已悄然滑落,打濕了宇文蕭的鬢角。“往后沒有我在身邊,莫要莽撞,莫再輕易涉險。
你是我的夫君,是宇文家的驕傲,定要重振門楣。
即便日后之路滿是荊棘,我知你也能踏平。”武玉寧氣息微顫,稍作停頓,深吸一口氣,抬手撫摸著對方的臉頰。“玉寧這一生,最幸是遇你、愛你,最痛亦是此時要舍你而去。
家族血仇不能不報,我懂。那是你的脊梁,亦是我的驕傲……”
往昔有多甜蜜,武玉寧此刻的內心就有多么苦澀,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簌簌落在宇文蕭臉上。
情難自抑,她俯下身子,輕吻著對方的額頭,唇瓣久久停留,傳遞著眷戀不舍,將所有愛意傾注于此,像是要喚醒沉睡之人再訴衷腸。
片刻之后,她直起身,決然走向洞外。
洞外夜色濃稠如墨,寒風似刀割面,武玉寧卻渾然不覺。
她從行囊中掏出紙筆,跪地鋪展,以石為桌,借月光書寫,淚水暈開墨跡,字跡卻依舊工整,那是對宇文蕭的深情凝注。
“吾之摯愛,蕭:
見字如面,提筆淚潸,這或許是我最后一次向你傾訴。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玉寧已然遠走,勿念,亦勿牽掛。
你我自幼相伴,那些共度時光,是我此生最為璀璨之珍寶。猶記初遇,御花園中你懵懂莽撞撞入我懷,相視一笑,緣分紅線悄然系緊。
此后歲歲年年,每遇生辰之時,有你精心籌備,煩憂之時有你耐心傾聽陪伴,情根深種,滿心滿眼唯你一人。
命運弄人,將你我拖入亂世漩渦。
家族血仇成橫亙你我之天塹,我知那是你背負的沉重使命,宇文氏冤魂期盼如芒在背,怎敢勸你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