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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雨也徹底停了。
天邊泛起晚霞,給雨后的庭院鍍上一層柔和。
司徒嫻韻并未接話,她停下舞步,微微有些喘息,臉上帶著紅暈,即便發絲凌亂不堪,卻難掩華光。
徐平走上前去,撿回了不遠處的繡鞋。
見他低頭俯身,司徒嫻韻有些詫異,又有些想笑。“我不要了!送給你。”
“女人的鞋子我要來做甚!”徐平一把抓住對方腳腕,將鞋子替她穿好。“光著個腳丫子像什么話,你司徒府大小姐的體統都不要了撒?”
“嫌棄我啊?你真該死!徐平,想知道我要什么?”司徒嫻韻輕輕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徐平嘴角一撇,當即站起身來。“你這鬼精鬼精的,想要什么我大抵是猜不出來,但是需要什么,這個,我知道。”
“是嗎?”司徒嫻韻踮起腳尖,扯著對方的衣領便朝向自己。“需要什么?”
徐平雙眉一挑,隨后放聲大笑。“需要男人!!!”
此話一出,司徒嫻韻先是一愣,隨后一巴掌拍在徐平胸口。“你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本姑娘瞧上你,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幾息之后,兩人相視而笑,一同朝著屋內走去。
屋內彌漫著雨后獨有的清新,還混合著淡淡茶香。
換好衣裳,司徒嫻韻走到桌前,重新為兩人沏上熱茶。
熱氣裊裊升騰,沒過多久便模糊了彼此的視線。
徐平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感受著清苦在口中散開,心中的疲憊似乎也被這一縷茶香驅散了不少。“咸魚,你是咋跑出來的?”
“這很難嗎?”司徒嫻韻抬眼看向他,眼中帶著一絲疑惑。“你是不是對司徒府有什么誤解之處?
如今爺爺佯作病倒,朝內的文黨斗得不可開交,加上韓忠連戰連敗,上書的折子早已堆滿了文德殿。
皇帝心情不悅,正愁沒人出氣,你此番回京,別瞎搞事情。”
“他要不削番,誰愿意把腦袋掛褲腰帶子上。”徐平搖了搖頭,將茶杯重重放在案臺之上。“自古帝王多猜忌,可笑的是隆圣帝削藩恰恰不是因為猜忌……”
司徒嫻韻點頭頷首,撐著下巴注視著對坐的徐平。“這是你死我活的對弈,他不削番,日后就怕再沒機會了。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北境雖跳得兇,但最不可能謀反的反而就是北境。
你爹呢,不是當皇帝料,也沒有當皇帝的念頭。你就不同了,你也不比咱們的陛下心眼子干凈多少。”
“……”徐平輕嘆一聲,整個人都趴在了桌案之上。看著眼前的女子,他既有幾分感動,也有幾分無奈。“并不是我不想與你一生一人,沒有利益關聯,差得太多。月季花不會是唯一,你也一樣。”
“難為你說這話來挑明,你知道我懂你所求,捅起刀子還不手軟。”司徒嫻韻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她起身坐到徐平側邊,將自己靠在了對方肩頭。“成一世大業,既萬世之功,你們這群狗男人的追求么?
什么國泰民安,百姓富康,都是些愚民的鬼話,給野心膨脹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去問問這天下百姓,無論哪國,他們有誰期盼著你去拯救嗎?有誰希望六國一統嗎?
他們想要的,不過是吃飽飯,活下去。
為一口餐食,為幾縷薄衣,上位者的幾句話,不遠萬里去和素不相識的人拼殺。
削番又如何?徐平,你覺得皇帝會斬盡殺絕嗎?不,他要真想斬盡殺絕,北境早就淪陷了。
無非是放不下手中權力,和那至高無上的富貴榮耀。”
司徒嫻韻的話深深刺入徐平內心,他有些不悅的托起對方下巴。“紀凌不會,難保后世之君不會。
同樣,老爺子不會反,但皇帝難保他的后代不會。
這是無法調和的矛盾,并不單單是為了權力。”說著,徐平伸出手臂,將司徒嫻韻摟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兩人彼此依偎在一起。“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沒有意義……”
此話一出,司徒嫻韻的情緒突然有些起伏。她扯開徐平衣領,重重咬了下去。
“嘶!”徐平吃痛哼了一聲,感受到她微微有些顫抖的身子,心里頗不是滋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看著他肩膀上的牙印,司徒嫻韻深吸一口氣,平復好自己的心情。“我并沒有知道些什么,即便有,也會告訴你。”
“既是如此……”徐平有些不解,眼神也中帶著些許疑惑。“你在擔心什么?”
司徒嫻韻將之推開,隨后理順自己的衣袍,輕描淡寫的回道:“爺爺說,靖北王府斗不過皇帝。將來不知道,起碼紀凌在位之時不行。”
“大仲宰這樣想?若是如此,那他為何還會……”
徐平的話未說完,司徒嫻韻便已開口打斷。“少華跟著你,三叔跟著他,無論最終結果如何,司徒府都有余地。”
“可以理解……”徐平沉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