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般無賴,隆圣帝腦殼痛。沉思幾息之后,他于桌臺的暗格之中取出一疊銀票。“自打你吃了穆氏酒行,這兩年分的銀子朕都給你囤在這兒…..”說著,他抓起徐平的雞爪便將銀票拍在了掌心。“就那么多,再要一個子兒朕打斷你的腿。”
“這這這,哎呀!皇伯父實在客氣,這可叫侄兒如何是好……”這突如其來的好處,徐平嘴臉那叫一個諂媚,他趕忙將之收入袖內,隨后躬身行上一大禮。“多謝皇伯父圣恩!!!”
隆圣帝沒好氣的白了徐平一眼,隨之緩緩走回龍臺。“以后沒事別回來述職,朕看著你心慌得很。”
“怎么會!怎么可能!您又在說笑了!”徐平偷瞄了袖口一眼,而后自顧自的搬來椅子坐在一旁。“那武經三冊如何?皇伯父,您可不吃虧啊!”
此話一出,隆圣帝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尷尬的輕咳幾聲,最后拿起案上的周史一把拍在徐平身上。“岳州剛經戰亂,民如驚弓之鳥,雖不可一味懷柔,但若一味用強,便是筑壩截流遲早潰堤。”話到此處,他忽然抬眼。“司徒文那開倉放糧的把戲,你當真是學不來。”
徐平喉頭一動,想起皇帝給的政要。“皇伯父所言,侄兒知曉!大仲宰乃國之巨擘,侄兒自是不及。”
聽聞此言,隆圣帝指尖敲了敲案上未干的朱批。“記住,百姓要的不是賑濟,是生路。漕運改道后,你讓軍士混在民夫里修渠,每日發半餉粟米,既省了軍糧,又讓百姓知道,這活路是你給的。”
“皇伯父,且不說戰事,今年多災,如今的岳州府內空虛,光維持便已捉襟見肘啊。”言罷,徐平接過周史,隨意的翻看起來。
“災年?”隆圣帝忽然冷笑,眼中罕見的流露出一絲狠戾。“正因如此,你就該讓岳州的鄉紳自愿開倉。”說著,他忽然將一份折子推到對方面前,書頁翻開處,“誅滅”二字用朱砂圈得通紅。“士紳的錢自然比百姓的命金貴,他們若不肯出血,你便拿姜安民的人頭做例子,無非是多批幾份滅族書文罷了。”
思索片刻,徐平點頭應道:“侄兒會先查糧倉存量,若是有需,再請旨開倉。”
“糊涂!”隆圣帝輕拍桌案,將折子一手敲在徐平腦瓜上。“等你上疏到京,岳州那些愚民早餓死了一半。
駐軍在外,封疆大吏要有獨斷之權。但獨斷不是專斷,你讓人把糧倉打開一條縫,只許老弱婦孺每日領半瓢粟米,青壯勞力必須先去修渠,干滿一日活才能換米。
如此既賑了災,又得了民夫,還讓青壯無閑暇鬧事,反復即可!懂嗎。”
隆圣帝的方略與李正我有極大區別,徐平瞳孔微縮,隨即抬手作揖。“皇伯父,咱們剛拿下岳州便苛待百姓,如此恐難長久啊。”
“苛待?”隆圣帝翻開文書,從案底抽出一疊卷宗。“看看這堆折子,說朕苛待宗室、濫用民力的還少?
只要你把漕運修好,糧運通暢,巡營的部卒也可受益。”言罷,他忽然放軟語氣。“永寧啊,治政要多看幾步。你在岳州修漕運,看似民生工程,實則是在截斷大梁西北與西南糧道的關鍵。
只待時機成熟,鎮南軍順流而下,可直取奉天。冬來水淺,還可以危禍甘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