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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皇城,文德殿。
鎏金獸首香爐吐著蜿蜒青煙,將龍袍上的圖案熏得若隱若現。
隆圣帝盯著皇輿全覽圖上那道朱筆圈注的北境防線,指節已多次叩在靖北王府之上。
許久過去,殿外傳來一陣環佩輕響。
“兒臣參見父皇。”紀夢蝶推門而來,襦裙上的芙蓉繡線栩栩如生。她比紀曉蝶雖矮了半個頭,卻在欠身時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沉斂。
“坐。”隆圣帝指了指爐邊的繡墩,卻瞧見其女的耳墜換了新樣式。“夢蝶啊,朕去年賜與你的東珠呢?”
“母后來詢問了一番,怎的父皇也來?”紀夢蝶撇了撇嘴,把玩其耳垂下的墜子。“許久都找不到了,父皇怎的突然問起?”
“是么……”隆圣帝敲了敲桌案,聲音里摻著幾分試探。“徐滄要升輩分了,你說朕該賜予靖北王府何等恩賞?
“升輩分?王爺遞了請婚的折子?”紀夢蝶開口試問,眼眸中帶著幾分不解。“父皇,據兒臣所知,徐家世子尚未納妃吧?”
“若朕所料不錯,應當快了吧!”言罷,他隨手翻開大周本紀,里面有不少篇幅都提到了北境。“靖北王府,國之棟梁,朕自然不能薄了他的面子,你可有想法?”
香爐飄來青煙混著炭火氣刺得人眼眶有些發澀,紀夢蝶盯著其父指間那枚扳指,伸手隨意的撥弄起炭爐里的香灰。“去年姐姐出閣,父皇說韓府乃社稷之臣,結果呢?”話到此處,她抬眼時睫毛微顫,臉色也有些難看。“那條白綾還收在擷芳殿廊下,御賜的貞烈淑媛匾額倒先掛在了韓府門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鎏金香爐爆出個響亮的火星,一陣青煙尚未升起便被秋風吹散。
“……”隆圣帝瞳孔驟縮,顯然有些不悅。
見他如此,紀夢蝶自然知曉自已的話有多重。她微微低頭,深吸口氣入肺。“父皇是想要兒臣……”
“曉蝶雖柔弱,性子卻不是一般的倔。”隆圣帝出言打斷,語氣也冷了幾分。“韓英自是粗鄙,到底是韓府的嫡長孫,此人不簡單,紈绔也只是表面罷了。你姐姐之事,是父皇有失。”
“只是表面嗎?”紀夢蝶忽然笑了,那抹笑意卻未達眼底。“姐姐出閣前,陛下可知道韓英尚在教坊司尋花問柳?可知道他酒后常鞭打女眷為樂?還是說......父皇明知如此,卻仍要將姐姐送去固寵?”
此話一出,殿內溫度驟降,整個氣氛壓抑到無比窒息。
隆圣帝想起多年以前,在涼州戍邊初見白惜月時的光景,對方也是這樣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