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傳承強調血緣與宗制,以父系傳承為核心。我稱帝豈不違背這一傳統?還易引發統治階層內部和百姓對皇位正統的質疑,別說振興大梁,不二世亡國就不錯了。
再者,列國朝臣皆以男性為主。男尊女卑自古有之,朝臣會本能的抵觸,消極怠工、陽奉陰違,政令難下都是輕的。
論及皇位傳承,孕期我是理政還是不理政?子嗣若無男童,又當如何?即便有,若是庸才,又當如何?
如此沖擊倫理綱常,難保不會引發各階層的混亂,且決策易受感性影響,權力欲望更可能過度膨脹。
為鞏固地位和滿足壓抑已久的心理,興許就會采取極端手段排除異已,導致整個朝堂的政治環境緊張,階級矛盾加劇。
再說了,我若稱帝,為子嗣傳承,必當豢養面首,招納侍君,你受得了嗎?自欺欺人。”
“那你這算什么?以身入局?”徐平從未想過姜云裳會看得如此清晰,他低頭走向一旁的椅子,拿起茶盞,卻又緩緩放下。“既然你什么都清楚,甚至還猜到了我會如何奪權,那我可就當真不明了……”
對于徐平的疑惑,姜云裳并沒有意外。她掀起裙擺獨自坐下,隨后托著腮幫轉頭朝窗外看去。“謀士以身入局,舉棋勝天半子。我雖不是謀士,也想試試。
成,則驅逐外敵之患,擦凈那些刻在大梁脊骨之上的恥辱……
敗,也不過是搭上一條無人在意的薄命罷了,有何可懼……”
徐平眼角不停抖動,話到嘴邊,最終卻變成一聲輕嘆。“與虎謀皮,我佩服!但佩服并不代表認可。
姜云裳,大梁的覆滅已成定局,這是時代進程所致,不可逆。即便沒有顧應痕,也難保不會出現別人。日月交替,神器將易,何必如此執著。”
聽聞此言,姜云裳頗有些意外。她突然轉過頭來,看向徐平的眼神中罕見的流露出幾分笑容。“你這是在心疼我?還是想減少你心中的負罪感?
徐平,你說大梁覆滅乃天命不可逆,若靖北王府臨此絕境,禍及宗族,辱加先人,你又能袖手觀其傾頹嗎?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家國血脈,豈容輕棄?什么天命之說,不過鼠輩推諉之辭。
江河之水,非一日而成,若無人疏浚,終成泛濫。大廈之固,非一木可支,若無柱梁相撐,必致崩塌。
天道循環,本無定數,人力可為之處,當以身為楫,逆水行舟。縱然前路荊棘,九死而無生,承宗族榮耀,每一個姜氏之人皆當執戈向前。
若皆以已身自縛,安有破局之日?有人鑿山開路,經年不輟;亦有人筑堤防洪,力挽狂瀾。此非天命垂青,乃人定勝天!
我雖一屆女流,國破家亡,又如何能袖手而觀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