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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此言,公孫妙善余光一瞥。“帝學歸根結底不過是制衡之道、御下之道和愚民之道罷了。
徐平,你聽過一個故事嗎?”
“哦?愿聞師尊解惑?”
“周文帝時期,為教導太子誠,文帝命禁軍捕獲大量野雀,后著匠人打造木籠。
籠頂蓋著青銅網,網離雀群頭頂僅有三寸之距,并以銅鈴依次系于野雀爪上。
野雀初入籠時,羽翼撲棱。每當它們奮力振翅,受重的銅鈴便會拽住雀爪,使它們紛紛撞于內壁。短短兩日,這群籠中雀腿上的血珠便已染紅籠底。
半月之后,當著太子誠,文帝命人將籠頂的銅網悄然撤去。
而此時,那些曾經桀驁不馴的野雀不再振翅,只在籠底方寸之地跳躍。
又過半年,專人照料之下,籠內已孕出不少雛雀。每當新生雛雀扇動翅膀,立刻便被老雀用尖喙啄起。
沒有了銅網,銅鈴早已無法阻攔,而這群野雀所跳躍的最高處,卻永遠停在當初銅網的位置。
次年冬月,幽州大旱。太子誠捧著開倉放糧的奏疏在文德殿內來回踱步。猶豫再三,最終他還是提筆批下:倉儲乃國之根本,祖宗舊制不可輕改。
又過幾日,太子誠前去觀雀,蛛網覆蓋的木籠里,銅鈴已有了斑斑銹跡。
即便如此,那些野雀的后代依舊保持著當年三尺的跳躍高度。似乎,它們生來就只能躍起三尺之高。
最為堅固的牢籠從來不是銅鈴,這些野雀把銅鈴撞擊的疼痛刻進了記憶,便會在心中筑起比牢籠更為堅固的高墻。
當它們被困于自己編織的銅鈴聲中,便會將三尺木籠認作整片穹廬。”言罷,公孫妙善緩緩站起身來。“為師不能白來一趟,讓你府中備些好酒,這個要求不為難你吧?”
見對方起身,徐平趕忙站起。他撣了撣袖袍,抬手作揖。“師尊放心,徒兒早已備好。”
“有點良心。”公孫妙善回眸一笑,繼而蓮步輕移,朝著樓下徑直走去。“但不多。”
徐平嘴角一抽,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卻只目送著公孫妙善和武玉寧離去。
行至大堂,此內的氣氛依舊熱烈非凡。
公孫妙善余光一掃,正見幾名女子身著紗衣斜倚欄桿。
紅衣女子相貌不凡,皓腕輕揚間,半透明的裙擺滑落至腰間,露出腰肢上用金粉繪制的牡丹圖騰。大人若有白銀玉牌,此刻便能在璇香閣內與奴家共浴溫泉。
其人聲如鶯啼,指尖蘸著酒水在欄桿上畫出勾人的弧線。見此情形,一眾富商頓時騷動起來,幾個心急的已摸出銀票朝臺上奔去。
在她身旁,另一枌衫女子身披珍珠綴成的薄紗,跪坐在軟榻上,發間簪著的鳳凰步搖隨來回輕顫。“黃金玉牌不過區區幾千兩,這位客官英姿勃發,莫非不想與奴家春宵共度嗎……”
“這個逆徒,本事不多,花樣不少。”幾息之后,公孫妙善收回目光。“那女子腿上白色的裹紗是足衣嗎?竟然連本夫子都沒見過……”
聽聞此言,武玉寧趕忙低頭垂目。“夫子喜歡?為何學生瞧著有種難以言喻的羞……羞恥感……”
“羞恥感?為何?”說著,公孫妙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此處。“管他呢!回頭讓那逆徒給你我二人也送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