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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平送走歐陽靖之時,驛館的梆子聲剛剛敲過。夜風卷著樹葉穿過回廊,他攥了攥袖中那枚沾著血跡的雙魚佩,冰涼的觸感讓他混沌的思緒清明了幾分。
拐進靜院,徐平瞧見窗紙透出些許昏黃的燭火,薛若薇竟是還沒入睡。
“怎么還不去歇息?”徐平推開門,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撲面而來。
此時的薛若薇正坐在妝臺前,手里拿著一塊細布,擦拭著徐平白天換下的靴子。聽到聲音,她回過頭,眼底帶著幾分疲憊。“怎么去了這么久?廚房溫著安神湯,我讓下人替你備好了熱水,先洗漱吧。”
踏入屋內,檐下的風燈吹得左右搖晃,將徐平的影子拉得忽明忽暗。“事情有些復雜,耽擱了時辰。怎么還不休息。”
聞言,薛若薇迎上前去,伸手想接過徐平肩頭的披風。
當她指尖觸到布料時卻是頓住,披風下擺沾著一點暗紅色的痕跡,雖已干涸,卻仍能看出是血跡。“這是……怎么回事?你受傷了?”
“沒有!這可不是我的血。”徐平按住對方的手,搖了搖頭。“剛在書房處理點事,不小心蹭上的。”說罷,他避開對方目光,轉身便走進屋內。“承岳睡了?”
“剛哄睡著,這孩子今天格外黏人。”薛若薇跟著進屋,看了眼熟睡的徐承岳,又轉身吩咐候著的侍女。“將熱水打來。”
“諾!”片刻之后,侍女端來銅盆,很快又躬著身子退下。
取來帕子,薛若薇來回搓洗。“方才出了什么事?歐陽靖來找你,是與鎮南王府有關?”
“差不多吧!”徐平在銅盆前坐下,看著水面倒映出的自己,沉默了許久才開口。“歐陽正奇死了,被歐陽靖殺的。”
“什么?!”薛若薇驚得后退一步,險些將銅盆撞翻。幾息后,她強壓心頭的震顫,不禁壓低聲音回道:“弒父?他怎么敢……你沒受什么傷吧?”
“為了活命,有什么不敢的?”徐平平靜的淺笑起來,伸手撥了撥水面。“歐陽正奇本打算入京待罪,歐陽靖不甘心,怕一去不回,干脆就動手了。
現在,他拿著鎮南王府的兵符,想要同我合作。他獻糧草、交兵權,我則幫他穩住南境局勢。”
聽聞此言,薛若薇坐到了徐平的身邊。看著對方眼底的疲憊,心中一陣酸澀。“那你答應了嗎?和一個弒父之人合作,會不會太過冒險了?萬一他反咬你一口……”
“冒險也得答應。”徐平抬起頭,眼神中滿是無奈,早已沒有了先前與歐陽靖談話時的從容與冷靜。“隆圣帝除掉了寧毅,又削掉歐陽正奇的爵,下一個興許就是老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