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惡魂躺在床上,有些局促。
因為他懷里躺著一個妙齡少女。
惡魂是不會有這樣豐富的情緒的,因為他是謝無樞。
一邊分心戰斗,一邊陪著凡女睡覺,他覺得自己當真是瘋了。
“可以抱我嗎?”
南潯一命令,他就下意識遵從,伸出手臂摟住了她。
又是一陣沉默。
但她好像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還摟住了他,語氣不安在撒嬌,把臉埋在他懷里:
“我在這里真的很害怕。”
“有什么可怕的?”
“因為這里只有我一個人,什么都沒有,隨隨便便的什么東西都能讓我死掉,還有那個人……你的主人,他想殺了我,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
南潯被眼淚浸濕的臉貼在了他頸側,溫熱濕潤,睫毛輕眨讓他同步感受到了癢。
“他很可怕,總是冷著一張臉,神出鬼沒,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等他回來,我就會被他殺了,對嗎?”
“……嗯。”
圈住他的手臂收緊了,她沒說話,就能讓人感覺到止不住的顫抖和恐慌。
“我不想死。”
“誰會想死呢,這修仙界的所有修士都不想死,但弱肉強食,但他們還是死了。”
“你是在安慰我嗎?承禧。”
“謝謝你,承禧,你比你的主人好多了,我喜歡你。”
謝無樞沉默。
他很不習慣被這樣叫,就像是給了凡女接近自己的權利。
遠在隱門千里之外,他正又結束一場戰斗泡在水中,深可見骨的傷口從肩胛骨一直劃到胸腹,而且還在不斷蠶食他的血肉,湖里的靈氣和那股力量不斷對抗。
這種程度的痛沒有一個人能忍受,但是他卻面不改色,甚至覺得這感覺還沒有從凡女那里傳來的共感來得明顯。
一邊是冰冷的湖水,一邊是凡女溫熱的體溫。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過的,千百年的修煉孤寂而枯燥,能想起來的只剩痛苦和不斷掙扎也無法擺脫師尊的無力。
傷口還在撕裂愈合,巨大的痛楚之下,他不知為何卻唯獨感受到了另一個人的感覺。
她有點冷。
昏暗的房間里,惡魂伸手扯了被子給南潯蓋上。
此刻兩人都很安靜,謝無樞也閉了閉眼,不愿意去想其他。
這里的血腥味很刺鼻,用了好幾次清潔術都不管用,凡女身上傳來的香味卻好像隔著這么遠驅散了那些難聞的味道一樣。
“承禧。”
“嗯。”
“我叫南潯。”
“我知道。”
“凡人之命賤若螻蟻,如果我死了,你要記得我,這個世界上,沒人記得我了。”
“你……被抓來以前,是誰?”
“我什么都不是,沒有人會在乎我。”
“可是你說,你想回家。”
“那只是因為我不想待在這里罷了,我想回家,但是我才沒有屬于我的家,我想回凡人的世界,我不想在這里被當做螻蟻對待。”
“上次、上次宣璽對我那樣,也被你的主人看見了,他說我水性楊花……”
凡女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但是她卻是邊哭邊依賴地抱著他。
“你沒有水性楊花。”
“謝謝你,我就知道你和他不一樣。”
惡魂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