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祈靈看見的是屬于另一個時代記憶,自然而然,二人之間經由對方幸福和痛苦所理解的樞紐就這么斷了。
香火的煙散去,徒留在前方的只有橫七八豎倒在地上的尸體。
張啟靈松開了捂住吳峫嘴的手,“小心。”
三人上前,這些人已經死去有段時間了,皮下因為可能長久放置,有了層難看的尸斑沉著。
吳峫知道自己開棺必起尸的情況,沒有去板車上的棺材處察看,正自主地只翻動地面上的尸體,他扒拉開一堆花花綠綠的圍巾對這幫人脖子的遮擋,這才發現他們的頭竟然是被擰斷后縫合回去的,“死了很久了,比我們想象的時間還要長……”
“那穿綠衣服和吹嗩吶的不見了。”胖子撿起砸在地面上的黑驢蹄子,吹了下上面的灰塵,又看到了人被拖拽,一路鞋跟著地翻出泥土的痕跡,“天真,他們看起來應該是被拉走了。”
張啟靈已經掀開棺材蓋,卻發現狹小的空間里頭竟然裝的是兩具尸體。
尚年輕相似的男女,女的呈側面躺著,后背上掛著個男子,像是她在背著對方,二人到死亡時都難舍難分,看起來有很多能夠形容他們關系的詞語。
“走。”張啟靈伸手下去碰了碰二人的口袋,見尸體沒有其他的異常,便沒有打攪棺內靜享死去安寧的男女,畢竟他沒有男女之間的觀念,并無法理解他們的情感。
胖子一手拿著黑驢蹄子,另一手舉起手槍等待著吳峫將扯下的那些圍巾,再細細的裹回了尸體上。
吳峫是個很細膩的人,雖然現下沒有更能讓他們體面的方法,但整理一下,已經是他能做的對死者最大的敬意。
隨后三人來到的并不是牢哀小學,卻又是牢哀小學,這里的建筑物,比其他爬滿苔蘚的房屋,顯得有些新,大概是真的有人經常打掃的緣故,除了古樸的裝修外,其實很干凈。
他們在門口看到的雕像,并不是黑瞎子當初所見到的那個老者和孩子,而是一對纏綿悱惻的——愛人。
底座石臺上刻畫著西漢時期的文字,吳峫蹲下來,細細讀了出來,“吾妻即吾姐,吾夫即吾弟,生為同年同月同日生,死為同年同月同日死,忠于對方,永不分離……”
很絕對的夫妻誓言,
是來自于一對親兄妹的愛戀。
張祈靈看著這一個個具象化的孩子們,一眼發現了其中的小寸,他比上次見到的樣子還要更加瘦弱和營養不良,像只喂不胖的小貓。
他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懨懨耷拉著腦袋,可仔細湊近,就會發現,他正碾著桌案上的一只甲蟲,先是捏住它的口角,再折斷它的四肢,最后看著它無法挪動身體的抽搐,逐漸笑出了聲。
比起人性本善,或許黑瞎子更相信人性本惡,“這個就是那老家伙說的小寸?”看到張祈靈唯獨停留在這個孩子面前的行為,黑瞎子已經猜的差不多了。
小寸充耳不聞的碾死蟲子,直到老師的戒尺打在他的頭頂上,很重,重到張祈靈都聽見了一聲悶響,那戒身都在來回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