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藏在紅玉珠里頭的魄,則從一團肉眼無法看清的黑霧狀,慢慢聚攏,最終擬態,變為了何羅魚的幼崽,它橫沖直撞地在珠子里來回敲。
與此同時,張祈靈已經沖出最密集的區域,并從紅線逐漸疏稀的縫隙中,清晰看到了衍卜寸。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他能觀察出,對方蜷縮成一團正在止不住地發抖,那羽絨服被割裂開,似的里頭內料翻飛著,乍一看,倒類似于披著黑毛,肚腹卻是白絨絨的小貓,而那個樣子,也像是與其他流浪貓經歷一場事關于生死的大戰以后,獨自舔舐傷口的可憐樣兒。
“醒醒…”張祈靈來到他面前,發覺這人真是不要自己的命了,竟將所有的紅線都用來加固保護吳峫他們的防護罩,而他自己這里,卻一點兒反抗都沒有……
衍卜寸任由自己被凌遲,被割裂,被傷到極致以后,任由意識渙散的暈倒過去,就那么簡單而平靜的,想要接受自己的死亡一般。
但張祈靈可容不得,這樣一個用犧牲自我,來換取他人謀生的蠢人就這么死了,他顛了下軟刃,利落地換了手,轉而用右手勉強拎著衍卜寸的羽絨服帽子,然后開始往吳峫等人的方向而去。
眾所周知,人暈倒以后的重量是極重的,張祈靈的右手也同左手沒好到哪里去,但無論是哪一只手去施展救援,他其實都不在意,他只知道,自己走出來一步,重新回到衍卜寸為彼此制造的庇護所,就算不辜負對方的以命相救。
但隨著張祈靈拎著人走遠,不可避免,衍卜寸原本隱藏著的傷口也開始溢血,淅淅瀝瀝,在地面上拉扯出痕跡,卻因其環境過于漆黑,而壓根看不清。
不過張祈靈能察覺出完全是因為一點,那就是紅線突然亮了,這種情況,似乎只有衍卜寸將血抹在上頭才會出現。
整個空間在張祈靈眼里變得赤紅,就像鮮血傾注在此地一般,而衍卜寸的血也跟燃燒的火焰一樣,匆匆掠過所有屬于他的那部分紅線,并匯集到了一個點,那就是眾人頭頂正上方。
“這是什么情況?”解雨臣將手中的龍紋棍緊攥,這里的一切都超脫了他對于墓穴的印象,類似于怪物的出現,以及吳峫的暴起,和機關的攻擊是無法看見的……
樁樁件件,哪里會是這個世界會存在的事物!
可張祈靈卻是將衍卜寸扶住,并將手中的刀遞給胖子,然后將懷中人已面目全非的面具給揭了下來,不知怎的,他總有一種感覺,也許吳峫、胖子和解雨臣遲早會忘記這里的一切。
包括他自己。
張祈靈感覺腳下咯噔一聲,地面竟然在升高,而上頭的穹頂也咧開了一個大洞,盡頭是燈火通明,正是當初發現血棺的那個圓臺,只不過,這次的血棺被替代成了他們。
“可以原路離開了。”張祈靈感覺原本稀薄的呼吸,都因上層氧氣的灌輸而變得流暢起來。
此行所有人都狼狽不堪,張祈靈的身上混雜著自己和衍卜寸交織的血液,彼時的他們,尚還一知半解,也并不清楚那些更加離譜的真相。
可長達十年的彼此誤解,也即將開始。
所以這一次,被控制的,竟是張祈靈。
在走出雪山以后,大家都勉強包扎好了彼此,但張祈靈卻知道,衍卜寸并沒有因血液的流失而失溫,甚至他是燒的越來越熱起來。
張祈靈也知道,自己與吳峫不能接觸,更不能讓衍卜寸這么毫無節制地吸收小寸,可將他放下給誰,自己都覺得這不是輕巧活,所以他認真隔著衣服,背著對方慢慢的走。
但誰知道,每走一步,衍卜寸胸前所硌著的鬼璽已開始不明閃爍,一絲未被張祈靈驗證的魄順著他肩膀處的傷口鉆了進去,并豐富壯大著小寸的力量。
心臟猛然抽痛,張祈靈的腳步驀然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