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從小就失去了族人的孩子,在仇恨和罪惡的蠱惑下依然沒有失去希望和善良。
現在,她曾經沒有歸宿的靈魂重新獲得了安寧——
她將去往的天堂,是不分種族和國度,一切善良友愛之人的靈魂都為之共鳴的世界,遠離塵世的紛擾。
“晚安,媽媽。”
這是我聽到阿麥菈最后的聲音。
彌留之際,這個可憐的孩子或許看到了自己已經記不清面容的母親吧。
替身“饑荒”沒有隨著本體的死亡消散,它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形式化為流光,進入了喬蕎的身體。
為什么不是我呢?
我的內心升起了一絲妒忌,但我也知道,我這樣邪惡的靈魂是不可能與那樣純潔的靈魂共鳴的。
“你看到了嗎,‘饑荒’其實是一個很美的替身。”
良久之后,喬蕎才把阿麥菈的身體放在臥鋪上,對我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喟嘆。
我實在無法將那個暗藍色的、枯瘦畸形的怪嬰和“美麗”聯系起來。
但我知道,這個世界既然存在靈魂這類玄之又玄的東西,那也就沒什么可奇怪的。
我邪惡的靈魂或許擁有強大的力量,可以憑借“視界”洞察許多幽微之事,但那些高尚者間發生的故事,我注定無緣得見。
或許在喬蕎眼里,“饑荒”這個替身在最后的時刻升華成了美麗的天使;只不過在我眼里,它始終畸形而可怖。
我和喬蕎在靈魂的共鳴,是勇氣之間的呼應,是強者之間的吸引,從不是道德和仁愛的交響。
同樣的,我深刻地清楚我自己的勇敢和執著。
即便是知道了仁愛的普世價值何其強大,知道了死后靈魂的存在,甚至連“出馬仙”這種傳說生物都存在,我依然堅定不移地貫徹著我的野心和瘋狂。
在知曉這些東西存在的時候,我沒有恐懼因果報應的制裁,也沒有害怕仙靈的懲戒,反而理所當然地認為要對抗人類這個最強的種族,自然也該把一切站在它這邊的強大事物統統征服。
欺軟怕硬的邪惡可鄙,恃強凌弱的邪惡可笑,迫不得已的邪惡可悲,畏懼制裁的邪惡可憐。
那些高尚的靈魂在共鳴中得到力量和升華,而我則在見證這一切的過程中對自己的本心愈加明確,讓自己的惡念更加純粹,我從不比他們差。
至純之人都有無窮的力量,純惡之人又有什么不行?
我看了眼裹著被子平復心情的喬蕎,輕輕走出了房間,帶上門。
房門被“饑荒”恢復,可地面上斷成n段的梯子沒有。
“視界”浮現在我的身旁,一瞬間閃現在了每一節斷梯之上,每閃現到一節都對空氣揮出一拳。
我吐出一口濁氣。
果然如我所料,我的精神力在枯竭的壓榨后,又見證了喬蕎和阿麥菈的高尚,明確了本心,它變得更加強大了。
此前將我累到幾乎倒地的操作,這一次僅僅是讓我頭腦微微發熱了一下。
愜意地坐在窗邊,看著飛速后退的景色,我聽見了喬蕎微不可聞的啜泣。
意外的是,我之前總想讓她被欺負到哭泣,可這次她真的哭了,我心里卻說不出的難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