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季秋轉冬。
南中特有的"干濕交替月",晨間霧氣濃得能擰出水,午時又燥熱如蒸籠。
三千烏戈部蠻兵正穿行在怒江大峽谷北段的"鬼見愁"棧道上。
從烏戈部出發已經十日有余,再過幾十里的山路,就能抵達孟虎的部。
孟虎帶著五十名藤甲兵在前方開路,身后就是兀突骨率領的三千烏戈部的大軍。
蜀道難,不光是指的進入川蜀的道路。
就連川蜀的內部道路一樣。
此時行進的大軍腳下就是萬丈深淵,僅容雙足并行的五尺道開鑿于西漢時期,崖上殘留著前朝戍卒刻的"墜亡處"警示符。
棧道木板早已腐朽,一個不心運氣不好就會突然斷裂,清晨已有七名蠻兵連人帶甲墜入怒江,尸體轉瞬被江中食人鯧撕碎。
子時至卯寒露結霜,領頭帶路的藤甲表面凝出冰晶,戰士須不斷呵氣暖手以防凍僵弓弦。
辰時至申又有毒陽炙烤,未時氣溫驟升至堪比盛夏,數名體弱的蠻兵因中暑滾山崖。
道旁刀葉蕨邊緣鋒利如鋸,開路先鋒的雙臂被割得血肉模糊。
在五十名孟虎部的藤甲兵身后是全員赤足,腳底板的老繭厚如犀皮,能直接踩過荊棘叢烏戈部戰士。
人人手持毒弩,箭鏃浸泡過"見血封喉"樹汁。
中軍扛著人皮戰鼓,鼓面用整張漢軍官背皮繃制,敲擊時滲出淡紅色血珠。
隊伍中央的象輿上,兀突骨正用青銅銼刀打磨鯊魚齒,腳下堆著今晨剛摘取的新鮮人肝。
看著遠方蜿蜒曲折的山路,聽著耳邊斥候報告著關于快要抵達孟虎部的消息,兀突骨的嘴角上劃過一絲淡淡的笑容。
“派人去告訴孟虎,就戰士們疲乏,今天走不到他們的部了,就在前面的禿鷹巖位置安營扎寨。”
聽到命令的士兵轉頭就朝著隊伍前方趕去。
而身后的兀突骨則是露出露出了一個陰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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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過后的滇池城,夯土城墻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
五丈高的城垛上,守軍點燃了松脂火把,火光將"益州郡"三個篆書陰文照得忽明忽暗。
四座角樓懸著青銅警鐘,夜風掠過時,鐘舌上的銘文"鎮蠻"二字便會與銅相撞,發出低沉的嗡鳴。
郡守府前的十二連枝銅燈徹夜不熄,燈奴每隔一個時辰就要添加一次南海鮫油。
府墻外新貼的告示上,朱砂寫的"戌時三刻凈街"字樣正在剝,下方還粘著半張沒撕干凈的緝拿蠻諜檄文。
更夫裹著羊皮襖穿行在蛛網般的里巷,手中梆子敲出帶著永昌口音的通傳:"天干物燥——心火燭——"。
滇池夜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