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府東北隅的浴殿,十二道鮫綃帷帳無風自動。
地龍燒得太旺,竟將藍田玉磚烘出隱隱的松脂香。
北墻正面嵌著武都郡貢來的云母片,把四盞錯金朱雀燈的光折射成流動的霞霰,在青銅浴斛上方凝成朦朧的光暈。
叮——
蔡夫人的近身侍女綠綺用銀簪撥開鎏金熏球,新添的安息香粒墜入炭火,驚起一縷青煙。
這波斯來的香藥價比同等重量的金箔,此刻卻隨意灑落三粒——恰是蔡夫人玉趾踏進浴斛時漾起的水波紋數。
浴斛中的湯藥分三重:
底層是益州老姜與茵陳熬煮的祛濕湯。
中層浮著吳郡進獻的珍珠粉。
水面飄滿清晨現采的臘梅,花瓣邊緣已泡出半透明脈絡。
兩名侍女正用棗木瓢往斛中添加新沸的牛乳。
乳白色液體撞碎水面珍珠粉的瞬間,蔡夫人恰好解開腰間五色織成絳帶,深衣滑落時露出訶子上金線繡的秘戲圖——那對交頸鴛鴦的羽翼竟會隨光線變幻姿態。
“都快一點。”
蔡夫人今天明顯格外的焦急。
想起白天見到的那個男人馬上就要過來。
一種螞蟻在身上慢爬的感覺遍布全身。
然而蔡夫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和往日里要求極致的講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竟然讓侍女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沒有反應過來。
“都聾了不成?“
蔡夫人忽然將犀角梳擲向銅鏡。
梳齒在鏡面刮出刺耳聲響,嚇得捧唾壺的侍女打翻了薔薇露。
濃稠的液體順著青玉踏跺流入地漏,竟與浴斛溢出的水流匯成淡粉色溪澗。
侍女們這才反應過來加快了手里的動作。
沐浴流程極盡奢靡。
侍女們先是以素紗沾著清酒擦拭頸側,溶解昨夜未凈的胭脂。
再用象牙刮板敷甘松香膏,侍女指甲上的丹蔻在雪背上劃出紅痕。
第三道是蜂蜜混蘭膏,梳通的三尺青絲垂落斛中如烏云蔽月。
最后以整罐羊脂浸泡的臘梅瓣收尾,花瓣黏在鎖骨凹陷處不肯下沉。
每一個步驟,每一個過程都極具講究。
“那人來了嗎?”
蔡夫人突然按住綠綺正在按摩太陽穴的手。
銅鏡映出她睫毛上凝結的水珠,將墜未墜的樣子像極了漢水北岸遲遲不落的殘陽。
近身侍女綠綺連忙囑咐其她侍女再次去確認。
不多時,侍女便踩著小碎步走了回來。
“啟稟夫人,人已經到了。”
聽到人到了,蔡夫人的美眸頓時一亮。
然后連忙站起身來。
“快。”
蔡夫人只有一個字。
用越羅浴巾拭身一遍身體之后,穿上南海鮫綃所制的寢衣,透得能看清腰側朱砂痣。
足踏的漆木展竟內藏機關,每步都會擠出茉莉香膏。
當一切都準備就緒之后,蔡夫人已經回到自已的房間。
屋內的十二盞錯金連枝燈將寢閣照得透亮,每盞燈芯都浸著摻有麝香的南海鮫油。
青銅燈樹上懸掛的鎏金熏球正吐出縷縷青煙,在空中勾畫出曖昧的螺形紋路——那是南蠻巫醫教的合歡香配方。
蔡夫人斜倚在青玉憑幾上,身上僅著件越羅寢衣。
輕薄的紗料被汗水黏在腰際,透出臍下三寸的朱砂痣。
此時蔡夫人正用并州來的銅黛筆描眉,筆尖突然折斷在妝奩里——那盒口脂是特意用辰砂新調的,艷得能滴出血來。
ps:
這一章差幾百字,明天補齊,今天臨時有事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