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二十杖,劉秀忽抬手:“放!”
他起身,環視眾將,語氣平靜卻帶著逼人寒意:
“再候一月,六月火至,屆時——我自登天,諸君隨我登;
敢先登者,殺!”
眾將屏息,卻見主公眼底,第一次不再只是隱忍,而是深不可測的淵潭,潭底,有火。
五月初七,謝天密召副將,授以蠟丸書:
“馮異等妖言惑眾,可暗散流言——
‘赤幢非天命,乃馮氏自造,欲挾蕭王為傀儡,以圖河北。’”
流言如刀,一日夜便傳遍軍營。
馮異聞訊,不辯,反令“窖火”再加一把火:
于市井貼出“無字赤幢”——純紅,無符無字,只畫一只斷鎖。
百姓圍觀,愈傳愈神:
“赤幢無字,乃天未定;
天若定,字自現。”
流言反被淹沒,謝天之計,搬石砸腳。
五月十九,芒種。
寅時,天邊悶雷滾滾,云幕低垂,如萬面鐵鼓疊壓。
鄗城三百閭里,同時樹起赤幢,幢頂系鼓——牛皮蒙面,以羊血涂之,色暗紅。
卯時正刻,第一道閃電劈下,正擊城南屠市赤幢。
“轟!”
血鼓自燃,火舌沿幢桿直上,瞬間吞沒火龍符紋。
火光照出幢上隱藏的金粉字——
“六月龍見”!
與此同時,三百面赤鼓同時自鳴——非人擊,乃熱脹冷縮,鼓皮噼啪,竟成節奏:
“咚——咚咚——咚!”
如心跳,如驟雨,如萬軍潛行。
百姓跪倒,士卒變色,官吏面如死灰。
雷火持續一刻,雨傾盆而下,赤幢火不滅,反借雨勢,愈燒愈旺,水與火交融,蒸氣騰空,凝成一條赤色云龍,盤旋鄗城上空,久久不散。
芒種當夜,謝天坐帳中,聞外間歡呼雷動,掀帳門,正見赤云龍影,映得他臉色慘白。
副將顫聲:“天火……天火已現,馮異之言皆驗,軍心盡歸蕭王!”
謝天拔劍,虛空一劈,卻劈不散云龍,只劈碎了自己最后的膽氣。
“走!”
他率親兵五百,夜開北門,棄鄗城,奔鄴城。
更始在河北的最后一根釘子,被天火拔起,不流血,而潰心。
火窖頂端,馮異獨立,任暴雨澆身。
赤火光里,他忽然看懂那夜“異客”所言:
“火候”不僅是民心,更是天時;
天時不熟,火自天而降,逼熟!
他仰面,雨水沖打,卻沖不走嘴角笑意:
“六月……真的快到了。”
五月二十,晨。
雨歇,赤幢余燼尚溫,青煙裊裊。
百姓傳說不休:
“火龍昨夜開口,言‘六月卯金刀登極’!”
“赤鼓自鳴,乃天鼓,鼓點為《龍翔》。”
“更始氣數,昨夜盡矣!”
行轅內,劉秀立于高階,望南方漸散的赤云,指尖微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