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騫和沈老爺子一左一右坐在他旁邊,正嚴肅跟他說著什么。
聽見動靜,沈騫回過頭,神色復雜地看著兒子。
沈老爺子朝沈榆招了招手,感慨道:“小榆,快過來。”
等沈榆走近,他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說:“小榆,這是你舅舅。”
聽到后兩個字,江遠站起身。
在海內外縱享聲譽的書畫名家,早已習慣了被人群注視。
此刻,雙手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沒敢上前碰沈榆,像是怕被討厭。
他沒動靜,沈榆也沒動。
青年垂著眼睛,呼吸微促,沒有看對方。
江遠以為他是不愿意接受自己,溫聲問:“你看過親子鑒定了嗎?”
“看過了。”沈榆輕聲回應。
早在來的路上,他就看了好幾遍。
盯著鑒定結果,眼睛發酸。
到了這里,沈榆發現,甚至不用那些數據證明,江遠的臉,就足夠說明一切了。。
江遠的眉目和照片里的母親模樣出奇神似,尤其是望過來時那雙眼睛,溫柔卻又堅定。
沈榆甚至不敢多看。
只怕看一眼,就會鼻尖發酸,想到媽媽。
江遠看了他一會,眼眶發紅。
他喉頭滾動,似有千言萬語要傾吐。
但最后,只匯聚成一聲抱歉地嘆息:“對不起,孩子,我來晚了。”
來得太晚了。
四十年前,他們兄妹因意外分離。
無數日夜的牽掛和尋找,到頭來迎接他的,只有一捧骨灰。
沈榆沒有回答,只是回握了江遠的手。
不必言語交流,血緣的紐帶在此刻鏈接,于沉默無聲中傳遞情感。
半晌后,沈騫扶著沈榆的肩膀讓他坐下。
江遠打量著沈榆,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講起當年的事。
漸漸的,沈榆拼湊出當年母親丟失的真相。
江家世代書法世家,隱居山林。
那一年秋日,保姆帶著十歲的江遠和六歲的妹妹江飛燕在家里后山玩。
中途下雨,保姆讓江遠回去拿傘,自己則和江飛燕一同在路邊亭子內等著。
江遠不疑有他,匆匆趕回家。
等拿著傘走到竹亭,人已經不見了。
不僅是江飛燕,保姆也不見了。
江家滿山找人,次日收到一封信,說是拿錢換女兒。
江家領著錢到交易地點,一無所獲。
直到一周后,保姆被人找出來,才得知保姆兒子欠了外債,她便伙同兒子綁架了彼時年幼的小小姐。
但保姆說,小小姐在交易前就自己逃跑了。
丟的地點在蘇城鄉下,江家人日夜不歇地找了幾個月,又將附近幾個市區也翻找了個遍,一無所獲。
江父江母為此大病小病不斷,至今身體不好,也因此沒長途跋涉來沈家。
這些年,江遠一直期盼和妹妹見面,卻又害怕和妹妹見面。
他恐懼見到處境悲慘的妹妹。
卻沒想到兄妹早就天人兩隔。
唯一可以感到安慰的是,妹妹丟失的這些年,沒吃過多少苦。
江飛燕從保姆身邊逃走后,就被鄭家收養了。
鄭老爺子和老夫人活著時,把她當做親生女兒,給她最好的教育資源,送她出國留學。
婚后,夫妻感情不錯,她也一直從事自己喜歡的事業。
沈騫想起亡妻,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