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沉入山巒間,夜幕降臨。
舊塵山谷中,那四通八達的河網上停著已經卸空了貨物的各種船只。
凌晨時分,這些船只將會離開這里,前往山谷外的碼頭,裝滿蔬菜、肉類、水果、鮮花、布匹和其他生活用品,趕在太陽落山前重新返回這里。
不遠處,小鎮街市上燈火璀璨,車馬行人來來往往,店面攤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讓這與世隔絕的山谷充滿了人氣,與宮門里冷清的高墻深院形成鮮明對比。
經過一下午的準備,章雪鳴對這次行動信心滿滿。想著反正都要出來,就干脆提前一點出來,帶著宮遠徵到處逛逛,讓這位深閨小郎君接觸下人間煙火。
雖然選在亥時這個平民百姓已經回家安歇的時間才動手,并不意味著她要像個殺手一樣一身黑衣戴著面具摸進萬花樓。
章雪鳴更喜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笑得甜甜蜜蜜的,然后突然之間戴上面具,抽出武器來把所有視線內的敵人都放倒。
因此,章雪鳴特意穿上了她最喜歡的那套衣裙:白色立領琵琶袖底衫外套了山茶紅為主色的圓領上衣,下頭配著一條遠天藍馬面裙。上衣衣擺那一圈和馬面裙前后片上繡了不知多少只姿態各異的各色小貓,一只銀白斑紋長毛大貓踞坐在上衣前片正中,垂首靜看玩耍中的小貓,讓人看了就忍不住翹嘴角。
她瞧著宮遠徵今天早上穿的那身月白色長袍挺不錯,也沒讓他換,只叫他像選婚儀式當天那樣把頭發高高束出個小啾啾,十幾根小辮子掛著小鈴鐺披下來。
兩個人出來之前往宮尚角面前一站,宮尚角都難得夸了一句:“不錯。”一看就是倆愛玩愛鬧的小屁孩,誰沒事會警惕他倆?
出了密道,穿過一片樹林,又走了將近一刻鐘的山路,再陪著宮遠徵遠遠看了會兒小鎮上的熱鬧景象,等他緩過勁來,章雪鳴才牽著他的手,帶著他慢慢朝那片璀璨的街市走去。
即便不是年節,長街上各商鋪門前、小販們的攤位上都掛著意為紅紅火火的大紅燈籠或是照明用的明紙燈籠,賣花燈的攤販也照舊支起桿子掛出幾排各式彩色花燈來賣,燈光映得街道流光溢彩,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徜徉在燈河中,好不熱鬧。
宮遠徵不習慣這樣的熱鬧,也是平生第一次看見這種人來人往的場景。
十七年來一步都未踏出過宮門的小少爺一邊好奇地東張西望,一邊說不出的膽怯心慌。還好牽著他的那只手堅定又溫暖,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的那股內力熟悉又溫柔,讓他安全感滿滿。
“很多人在看你。”最初的新鮮勁過去,宮遠徵有點不高興地嘀咕,“都看傻了。”
在宮門里,章雪鳴走過的地方總會留下一堆木樁子和呆頭鵝,但也沒有這街市上那么多,那么頻繁。
還有人醒過神來居然追著來看,一點禮貌都沒有。哼!
“他們看他們的,我們玩我們的。”章雪鳴笑盈盈轉過頭來,晃晃和他相牽的手,“反正他們碰不到我們,也聽不到我們在說什么。”
內力深厚就是這么順心,不想體會摩肩接踵的感覺,就能讓所有碰瓷、揩油的企圖都落空。
“看,花燈。”章雪鳴拉著他去路邊的一個瞧著生意不錯的花燈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