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明低頭點了根煙,煙霧遮住了他的眼睛。
老五站在門口,眼神復雜地看著這一幕。
毆打持續了幾分鐘,吳鋒銳的臉已經腫得不成樣子,嘴角和鼻子都滲出血來。
他突然伸手抱住了孔強江的腿,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地面:“孔哥……我錯了。”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顫抖:“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鳴哥,對不起所有兄弟。”
“錯了?”孔強江冷笑一聲,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你知道三子的老婆剛生了個兒子嗎?你知道小馬的父母還在醫院門口等著嗎?他們都是因為你!”
吳鋒銳沒有回答,只是不斷地在地上磕頭,額頭狠狠地砸在水泥地上,很快滲出鮮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暗紅色的印記。
“這些年,我和鳴哥有哪一點對不住你?”孔強江的聲音終于有些顫抖,怒火中摻雜著深深的失望,“當初你一無所有,是鳴哥給你機會,讓你成為騰昌的負責人!你就這么報答他的?”
“我該死……”吳鋒銳的聲音已經哽咽,“他們抓了廖薇……我……我沒有選擇……”
人頭頂的燈光忽明忽暗,照在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身上,映出一片狼藉的畫面。
“夠了。”
楊鳴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利刃切斷了滿室的喧囂。
他從椅子上緩緩站起,走到房間中央,眼神落在地上那個血跡斑斑的身影上。
“你不是說要見我嗎?有什么話,現在說吧。”
吳鋒銳艱難地抬起頭,額頭上的血還未干,順著眉骨蜿蜒而下。
他那曾經銳利的眼神如今渾濁不堪,卻在對上楊鳴的目光時,閃過一絲堅定。
“鳴哥……”他嗓音嘶啞,像是被砂紙磨過,“我知道我做的事不可原諒。不求你饒命,只求……給我最后一個機會,讓我為兄弟們做點事。”
他掙扎著跪正了身子,脊背挺直,像是要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找回一點尊嚴。
“我可以殺了王俊。”吳鋒銳咬著牙,每個字都像是從骨縫里擠出來的,“我可以把他引出來……親手殺了他!”
吳鋒銳的話語中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執著,眼中閃爍著赴死的決絕。
那不是在求饒,而是在尋求一種救贖,一個能讓自己在臨死前為背叛付出代價的機會。
孔強江站在一旁,粗重的呼吸聲漸漸平穩下來。
他的目光在吳鋒銳和楊鳴之間游移,那眼神復雜得難以言表。
憤怒、失望、不甘,卻又夾雜著某種難以割舍的情感。
他沒有開口,但那站姿,那眼神,無聲地替他曾經最得意的“弟弟”求著情。
楊鳴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只是眼底深處的疲憊感愈發明顯。
許久,他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我有點累了。”
他緩步走到吳鋒銳面前,停下腳步。
伸出手,輕輕放在對方的頭頂,這個簡單的動作里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情緒。
“兄弟一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這句話像一把雙刃劍,既是解脫,又是宣判。
楊鳴的手從吳鋒銳頭上滑落,他越過這個曾經的兄弟,走向門口,背影在燈光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朗安第一個跟上,狄明站起身,掐滅了手中的煙,眼神在那個叛徒身上停留片刻,隨后默默跟了出去。
老五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孔強江,又看了看地上的吳鋒銳,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房間。
屋內只剩下孔強江和吳鋒銳。
兩人相對,一個站立,一個跪地,之間的距離不過一臂的距離,卻仿佛隔著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