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鳴盯著那本紅色賬簿,腦子里盤算著利弊。
馮琪峻的眼神真誠卻也復雜,讓人琢磨不透。
這本是一場暗中較量,卻因為小陳的意外之舉,變成了明牌博弈。
“馮廳,在談這本賬簿之前,我想先說說安康大道那個項目。”楊鳴正了正身子,“如果拆遷過程中有什么不規范的地方,我愿意配合調查,承擔責任。”
馮琪峻往椅背上靠了靠,雙手交叉放在桌上。
“楊總倒是敞亮。”他聲音低沉,“只是我們都清楚,拆遷只是個由頭。我來南城不是什么巧合,有人想讓我來,有人想讓我查你。”
楊鳴點了下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話說得對。”馮琪峻苦笑,“我現在很為難。南城確實有些問題需要查,但我背后的情況比這復雜得多。”
辦公室里一時沉默,窗外有幾聲汽車喇叭。
楊鳴往前傾了傾:“那本賬簿上的每一筆數字,都代表著規矩被破壞。”
馮琪峻若有所思:“規矩……我進執法系統這么多年,發現最可怕的不是沒有規矩,而是規矩被少數人操控。他們說符合規矩的就合規,說不符合的就違法。久而久之,規矩變成了工具。”
“所以馮廳怎么選?”楊鳴直視對方,“繼續做那個工具,還是堅持公平?”
馮琪峻沉默許久。
窗外一陣風吹過,百葉窗發出輕微的響動。
“我不想當工具。”最終他說,“這次調查應該是公平的,不該摻雜私人恩怨。”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邊。
“林德忠跟那個孔兵,到底什么關系?”馮琪峻背對著楊鳴問道。
楊鳴從口袋里掏出一個u盤,放在桌上。
“我找人查到的。”楊鳴指了指u盤,“山城打黑前,孔兵經營的金色年華夜總會是當地一個落馬高官的聚集地。那位官員通過孔兵轉移了一大筆資金,先進了幾個空殼公司,最后進了境外賬戶。”
“然后呢?”
“然后孔兵去了陵城,如日中天。”
馮琪峻轉過身來:“你的意思是……有人收了那筆錢?”
楊鳴攤了攤手:“我不確定。但根據查到的資料,那筆錢在境外轉了幾圈后,有一部分又回到了國內。具體去向在這個u盤里。”
馮琪峻拿起u盤,在手里掂了掂:“這些夠嗎?”
“夠不夠不重要。”楊鳴站起身,“重要的是,馮廳打算怎么用。”
他走到馮琪峻面前,低聲道:“真正的公平,往往需要勇氣。尤其是面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馮琪峻把u盤塞進口袋,眼神中閃過一絲堅定。
“南城的調查不會結束。”他聲音平靜,“我會查清楚。但在此之前,我得先讓這次調查恢復它該有的樣子。”
楊鳴點點頭:“做人難,做官更難。馮廳能守住心中那把秤已經不容易了。”
“你知道乞力馬扎羅山上有什么嗎?”馮琪峻忽然問道。
楊鳴一愣:“雪?”
“一具豹子的尸體。”馮琪峻淡淡道,“海明威說,沒人知道那只豹子在那種高度尋找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那只豹子,不知道在這高處追尋什么,卻始終不肯下山。”
楊鳴笑了:“馮廳是怕成為尸體,還是怕找不到答案?”
馮琪峻沒有回答,只是把紅色賬簿和u盤都裝進公文包。
“我會按照證據指向的方向走。無論通向哪里。”他整了整衣領,“這是我對自己的承諾。”
楊鳴點頭:“公道自在人心。”
“不。”馮琪峻糾正道,“人心太容易被蒙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