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女面色沉靜,目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并沒有拒絕,朝著時影和范閑微微頷首示意后,便抬腳邁步,準備離開。
范閑見狀,跟著起身,將她送出了竹舍。
時影屈指輕叩了一下桌面,成功將重明的視線從小龍女和范閑的背影吸引了過來。
“我剛才所說皆屬實,時影,你要相信我。”重明面色一正,語氣嚴肅地說道。
“我還什么也沒說,你這般心虛作甚?”時影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說道。
“什么心虛?!你休要胡言!我怎么會心虛!”重明脖子一梗,高聲反駁道,眼神卻有些飄忽不定,顯然不如他所言那般理直氣壯。
“此事既然龍姑娘不計較了,我便也不再追問,但無論你有什么緣由,都下不為例。”時影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凝視著他,告誡道。
“知道了。”重明低垂著頭,悶聲悶氣地應道。
范閑送走小龍女,折返回來時,恰好看到這一幕,不禁眉頭一挑,看向重明,饒有興味地問道,“喲~這是被訓了?”
重明聞言,不禁側過頭,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時影怎么可能會訓我!你不要胡說!況且,我又沒做錯什么!”
范閑淡淡一笑,沒有反駁,邁步走到桌邊落座,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才將視線投向時影,緩緩開口道,“這就是師父說的機緣?”
“機緣?什么機緣?”重明走到一側空位坐下,凝視著他們,有些狐疑的問道。
“你心中既然有了猜測,又何必再問我。”時影面色沉靜,不緊不慢地說道。
“師父果真料事如神。”范閑微微一笑,稱贊道。
“你們到底在說什么?”重明眉頭緊鎖,一臉困惑地看著兩人,語氣疑惑的問道。
“無甚大事,日后你自會知曉。”時影嘴角微微上揚,故作高深地說道。
重明聞言,撇了撇嘴,心中雖然好奇不已,卻也知道從他們口中是問不出什么答案了。
自從那日起,重明便時常去尋小龍女一起玩,一來二去,兩人便也逐漸熟稔了起來。
小龍女雖說生性清冷,卻并不排斥性情爽朗的重明的親近,尤其在親眼看到他由一只大白鳥化為少年之后,更覺得新奇不已。
每次重明化回原形,在山谷間自由翱翔時,總能輕易的吸引住小龍女的目光。
久而久之,她也不再拒絕重明想帶她在天空翱翔的邀請。
小龍女的性情在古墓生活的十余載中,恰似寒潭般沉穩無瀾,再加上當年師姐李莫愁叛離時決絕的樣子,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記憶深處。
自那時起,她對于古墓之外的江湖紛爭、塵世喧囂,秉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終日與玉蜂相依,又有孫婆婆陪伴,日子雖如鐘乳石上緩緩滴落的水珠般單調無趣,卻也勝在平靜祥和。
直至那日,重明化為原形,振翅高飛,帶著她沖破穹頂,在云海中翱翔,俯瞰泰山之巔的云海翻騰,指尖輕撫過江南三月的杏花細雨,在敦煌的漫天黃沙中,目睹夕陽將鳴沙山染成血色綢緞。
四時美景如畫卷般在眼前徐徐展開,徹底消融了她心底的堅冰,打破了生活的沉寂。
她曾經沉寂的眸光中,逐漸泛起一絲溫度,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淺笑,讓她恢復了些許十幾歲少女應有的鮮活靈動。
因著重明的緣故,小龍女偶爾也會造訪竹舍,與時影、范閑漸漸熟悉起來,盡管對他們的來歷有所揣測,卻未曾主動開口詢問。
竹舍內,時影和范閑分坐兩邊,一人執黑子,一人執白子,神情專注地對弈著,耳邊傳來小龍女和重明的嬉鬧聲。
“沒想到小龍女褪去冷漠的表象后,竟然與重明一般,有些孩子氣。”范閑抬眼望了一眼外面兩人嬉鬧的情形,輕聲慨嘆道。
“她年紀尚小,先前因著古墓派的生活環境與習慣,以及獨來獨往的情況,方才養成了沉靜無波的性情,而重明生性活潑,加之小龍女對他是大鳥的形象先入為主,故而才能這般快地放下心中的戒備,與他玩到一起。”時影摩挲著手中的白子,語氣平靜地解釋道。
“如此看來,我無法讓小龍女放下心中防備,究其緣由,大抵是因為我是人!”范閑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面露無奈之色,緩聲說道,“也是,相較于萬界生靈,人確實是最為復雜的生物。”
時影抬眼覷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將手中白子落于棋盤之上,沒有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