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周云甫
周云甫的大名,江小道已經記不清聽過多少次了。
可這位老爺子到底有什么能耐,又是如何在奉天揚名立萬的,卻從來沒人跟他說過,似乎也沒人能說得清楚。
畢竟,江湖傳言,真假難辨,據不可考,除了當事人,誰也分不清、道不明。
但有一件小事,流傳最廣,雖然未必是真,聽起來卻很符合周云甫的行事為人。
據說,周云甫早先也是關內逃荒來的災民,原本是一家四口闖關東,結果剛過山海關,就只剩下了兄妹二人。
周云甫覺得妹妹是個累贅,干脆就在錦州把她賣了,本打算去奉天討生活,結果不認路,最后跑偏去了海城。
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眼瞅著窮到末路,幸而被當地一個鐵匠收為學徒,包吃包住,但沒有工錢。據說他日后患有眼疾,就與此段經歷有關。
周云甫埋頭苦干八年,手藝精熟,從無怨言,只不過隨著年歲漸長,終究開始有點想女人了。
趕巧,就在這時,年過半百的鐵匠忽然下血本買了個小媳婦兒,從此鋪上的活兒全不管了,整宿整宿不睡覺,那真是有多大能耐使多大能耐,一點兒也不惜力。
周云甫白天累死累活,晚上還得被迫聽窗,心里面是又恨又癢。
終于有一天,他趁師父外出買補藥的功夫,借著一股邪火,沖進內屋就把師娘辦了。
那師娘受辱,威脅著要去告狀,周云甫心里又惱又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師娘活活掐死。
等師父回來時,周云甫便迎上去,說:“后院打鐵的爐子壞了。”
鐵匠聞言,畢竟是吃飯的家伙事兒,便連忙跑過去蹲身查看,卻見爐內的炭火燒得火紅一片,心里正在納悶的時候,猛然覺得脖頸一緊,身后的周云甫掐著他的脖子,將其推進鐵匠爐里,用身子死死頂住。老鐵匠撲騰了片刻,終于氣絕身亡。
恩將仇報后,周云甫將鐵匠鋪洗劫一空,連夜潛逃,從此亡命白山黑水之間。
至于他后來又如何響蔓兒,在奉天與蘇、白兩家如何明爭暗斗,以及如何坐上頭把交椅的經歷,暫且不在話下。
總之,周云甫憑借心狠手辣,在江城海與陳萬堂的盡心輔佐下,一步步吞下了奉天半數的娼館、賭坊、煙土生意,及至光緒二十四年,又下重金攀上盛京將軍的交情,從此黑白亨通,風頭一時無兩,恰如烈火烹油一般,權勢已達極盛。
不過,許是他虧心事做得太多,這些年來,不但身子骨愈發頹敗,而且一輩子妻妾如云,卻無一兒半女,因此便對自家外甥,格外寵溺。
那位問了,周云甫的妹妹不是被他賣了嗎?難道心里不恨?
嗐!那年月,賣兒賣女都不稀奇,要是賣到本分人家,或許還能有條活路,總好過活活餓死。
更何況,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說句不中聽的話,這人啊,一旦飛黃騰達,就連爹媽都不自覺地跟你壓著聲說話,何況只是個妹妹?
如今的周云甫,手上的生意,早已交給座下“四梁”打理,身子骨早已被酒色蛀成了空心兒棒槌,見不了光,聽不了嚷,受不了涼,耐不了熱。誰要是在他面前走得急了,一走一過,帶了一陣風,那就算完,當天晚上一準頭疼欲裂。
于是,老爺子就只好終日窩在外甥開的“臥云樓”里,吞云吐霧,大享“清福”。
今天,為了去給老爺子復命,江城海帶著六位弟兄,特意換了一身體面的長衫,以示尊重,就連有傷在身的宮保南,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跟過去。
幾個叔叔越是如此鄭重,江小道就越是好奇,一路上問東問西,嘴就沒停過。
晌午時分,眾人來到小西關大街的“臥云樓”。
一進大堂,放眼望去,滿屋的煙熏霧繞,臭氣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