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紅八點,共計十六,寓意天地之間,為人之道:仁義忠信、禮廉恥智、是非羞惡、惻隱辭讓!
這牌型要是放在平常,跟“會芳里”的姐妹們玩兒,趙靈春必要押下重金,可眼下哪里還有那番心思,便只是隨手拍在桌上。
“雙人。”
可一字胡卻壓根兒不去看牌,伸手便要去洗,看那架勢,似乎是贏是輸早已了然于胸。
趙靈春有點疑惑,翻開對方的牌型,低頭一看——雙天至尊,通殺!
要是自己剛剛真的押了錢,恐怕早就輸光了。
一字胡一邊洗牌,一邊不緊不慢地問:“當年,長風鏢局的事兒,你知道多少?”
趙靈春看了看混亂的骨牌,輕輕搖頭:“我爹從來不跟后院兒說生意上的事兒,那時候我還小,只知道初五那天,門外吵成一片,光聽見有人叫‘人頭’。后來,有槍聲,我爺爺讓我們躲在后屋別吱聲,然后又有槍聲。再后來——”
趙靈春的胸脯開始劇烈起伏,眼圈瞬間通紅,噙著淚。
她感覺腦袋很疼,想伸手去揉一揉,卻不自覺地摸到了眉骨上的那塊疤。
“再后來——毛子!一幫毛子就闖進來了!”
一字胡拿起腳邊的爐鉤子,將爐子里的柴火網上一挑——“呼”——將熄的余燼便又瞬間竄起了火苗。
“呵,怪不得呢,原來你啥也不知道啊!”
趙靈春一聽這話,心里便愈發交集,忙說:“爺,靈春兒命苦,一夜之間,家破人亡,直到今天都不知道為啥!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世,肯定也知道那天的緣由,求求你如實相告,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吧!”
可一字胡充耳不聞,只是不緊不慢地將骨牌碼好,旋即冷聲道:“這次換你打骰子。”
趙靈春哪還有那份閑心,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桌案上,又迅速滲進氈布里消失不見。
“爺,我求求你了,告訴我吧!我當牛做馬,一定好好報答!我也不富貴,只有這一身皮囊,真格算是自己個兒的,你要看得上,只管拿去,任打任罵,憑你怎么折騰,靈春兒絕不吭聲!”
一字胡板著一張臉,似乎對人世間的所有悲喜都無動于衷,只是指了指桌上的骨牌。
“打骰子,我告訴你!”
趙靈春無奈,便抓起骰子,又扔了出去。
一字胡這才接著說:“你們何家的事兒,得從光緒二十八年說起,那年夏天,你爹押了一趟去新民的鏢,途徑奉天的時候,跟一個叫韓策的人,起了點爭執。這韓策的舅舅,叫周云甫。周云甫有個干女兒,名叫許如清,當然了,大家都叫她‘串兒紅’。”
趙靈春的身子轟然一怔,腦子里傳來一陣尖銳的耳鳴。
“這件事……跟紅姐有關?”
“開牌。”
“到底是不是跟紅姐有關?”
“開——牌!”
趙靈春看也不看,就把骨牌翻了過來。
一字胡的手上,仍舊是通殺全局的雙天至尊!
“你們長風鏢局,何新培也好,何力山也罷,也只在遼陽有點小蔓兒,既然動手打傷了韓策,按周云甫的脾氣,當然是要報仇。可那老爺子歲數大了,就只好讓別人代勞了。”
“‘海老鸮’?”
趙靈春感覺胸口上壓了一塊千斤巨石,令她呼吸困難、惡心干嘔。
她既然是“會芳里”的姑娘,自然免不了時常見到這幾個人。
“這次換你洗牌。”一字胡淡淡地吩咐道。
這一次,趙靈春沒有多余的廢話,立馬乖乖地洗牌、碼牌。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