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胡小妍心里,仍然有一種深深的不安。
這種不安,源自于童年的噩夢,并且將一直纏繞著她,大約直到死去那天,也不會消散。
盡管胡小妍從未表露過這種恐懼,但她的確時常擔心,自己某一天,會再被什么人關進人牲房里。對她而言,能驅散這種恐懼的,只有江小道,因此便不惜一切代價,讓他和自己站穩腳跟。
這世上只有狼與羊。
羊的下場,胡小妍已經看過了。
江小道看向后窗外的地窖,忽然問:“對了,那個叫小石頭的小孩兒呢?”
胡小妍把身子往炕里頭挪了挪,淡淡地回道:“讓小西風抓回來了。”
江小道遲疑了一下,問:“你對他有啥打算?”
“干啥用那種眼神看我?”胡小妍一邊整理被褥,一邊問道,“我至于那樣么?那孩子不是個狼崽兒,應該沒事,畢竟才十一二歲,對趙靈春也算忠心,忠心挺好的,要是也能這么對咱們,那就更好了。”
“要是他是個狼崽兒呢?”江小道問。
胡小妍搖了搖頭,堅信自己的判斷:“他不是。”
“我是說假如,假如他是呢?”
胡小妍抬起眼睛,兩個人相視無話,彼此卻又都明白對方的心思。
有些話,不必挑明。
正在此時,外屋地忽然“啪嗒啪嗒”響起一連串兒腳步聲。
<divclass="contentadv">抬頭去看,卻見小花急匆匆地從西屋跑過來,滿臉興奮,大聲喊道:“少爺、少奶奶,老爺醒啦!”
江小道聞言,心頭一喜,立馬翻身下炕,提上兩只大棉靴,來不及去管那破木輪椅,只管轉過身,一把攔住胡小妍的腰間,像抱小孩兒似的,將其舉在身邊,風風火火地便朝西屋跑過去。
剛走進屋,迎面就聞到一股濃烈的碘酒、紗布混合的氣味兒,嗆得人鼻子發酸。
土炕上,橫七豎八,墊了好幾層褥子,一個右半身扎滿繃帶的男子,仰面平躺在炕頭上,呼吸沉重,輕輕呻吟,并不時伴有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爹!”
江小道把胡小妍放在炕上,興致沖沖地大喊了一聲。
然而,過了半響,他所能得到的回應,仍然只有一陣陣含混不清的呢喃。
“海老鸮”還活著,但又僅僅只是活著。
他的右肩下面,空蕩蕩的,早已被炸成了碎片,肋骨上、腿上,也分別遭受重傷,臉頰上的燒傷觸目驚心,粉紅色的新肉,晶瑩剔透,似乎只要稍微用力,便會瞬間爆裂。
幸虧手榴彈只是新興的武器,威力還不夠強大,且那枚手榴彈,又是日俄戰爭期間剩下的舊式構造,破壞力更差了許多。
當時,黑瞎子拿著的手榴彈,其引信先前就已經燃燒了好一陣,沒等他沖向江城海之前,就已經爆炸,“海老鸮”由此才撿回一條命。
蘇文棋當初答應過江城海,會在巡警局方面出力幫忙。
而白家大宅的清理、善后工作,恰好就是由巡警操辦,趙永才隊長跟“海老鸮”眾弟兄和蘇家,都有交情,發現江城海當時并未斃命,便立馬火速拉到了盛京施醫院,再由蘇文棋出面保密,捐款聘請司督閣醫生,親自操刀,這才總算把江城海搶救了回來。
要不是“海老鸮”還活著,以江小道的性格,又怎么會真的同意跟白家講和?
蘇文棋先前特意囑咐過,江城海還活著的消息,務必盡量保密,江小道這才一直瞞著眾人,只跟自家媳婦兒,交代了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