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工人,氣勢洶洶,竟已然殺到前院,正跟宅內家丁互相對峙。
“哎呀,不好!”儲良生立馬張手擋在桌前,回頭道,“少姑奶奶,你快去后院躲一躲!”
沒想到,白雨晴卻一把將其推開,起身走到窗前的桌案上,在抽屜里翻出一把手槍,橫眉冷眼地走出房門。
儲良生不敢怠慢,連忙在后頭快步跟上。
庭院里,各房女眷早已哭唧唧地跑到后院,也不管少姑奶奶還在外頭,便急匆匆地反鎖上院門。
二三十個工人沖進院子。
十來個爺們兒當先,為首之人,一把絡腮胡子,手持銹蝕鐵斧,身上的破皮爛襖極不合身,毛糙糙的辮子盤在脖頸上,氣勢凌人。
身后尚有幾個悍婦躍躍欲試。
稍年輕點兒的、膽小怕事的女人,只敢扒在門框附近朝里巴望。
這還不是紡織廠的所有工人,但有些人或是出于畏懼、或是出于生計,到底沒有團結起來。
絡腮胡把大伙兒引進來,左右看了看,便高聲大喊:“大家不用怕,跟我沖進去,把值錢的東西全都搶了!”
“好!”
眾人興奮異常,正要打砸搶掠的時候,卻猛聽見一聲槍響!
“啪!”
白雨晴垂下冒著青煙的槍口,指向眾人,厲聲喝道:“我看誰敢往前上一步?”
工人們紛紛愣住,只一聲槍響,就讓門口年輕的姑娘逃走了大半。
絡腮胡也下意識地后退兩步,心里有所忌憚,可礙于面子,又只好擺出強硬的架勢,粗著脖子喊道:“白雨晴!你少拿槍嚇唬人!我媳婦兒在伱家工廠被炸死了,是誰干的跟我沒關系,反正我就認你,趕緊拿錢!”
“對!怕什么,她就一把槍,咱們一塊沖過去,她也顧不過來。”
話說得挺好,可就是這腳跟灌了鉛似的,落地生根,一動也動不了。
白雨晴看出他們的膽怯,便更加不可能退讓。
“你們少在這耍賴犯渾,錢,我早就給過你們了,平攤下來,少說一家也有七八塊錢,別得寸進尺!被炸死的人家,給了十幾二十塊,你們還想咋樣?”
其實,按理來說,這些錢也遠遠不夠。
畢竟不是災荒年頭,窮得揭不開鍋,賣兒賣女,一袋米就愿意。
這年頭,一個熟練的工人,可遠不止這些錢。
可是,眾人一聽少姑奶奶的話,反倒愣住了,緊接著才紛紛叫嚷道:“少在那騙人!哪來的七八塊,我老姐胳膊燒傷,到現在連一分錢都沒見著呢!”
絡腮胡也罵道:“放你媽個屁!我媳婦兒死到現在,就拿到五塊錢,你們他媽的應付要飯的吶?”
幾番言語下來,換成管家儲良生懵了。
“你們少在這污蔑少姑奶奶,不可能,錢,咱們都算過了,不信我這就給你們取賬本去!”
“用不著!我不認字兒!”絡腮胡咄咄逼人道,“老子現在就認錢!”
“少姑奶奶,這……”
白雨晴聞言,想也不用想,當下便立馬反應過來。
一陣急火攻心,氣得她嘴唇發白,微微顫抖。
“儲管家,幫我去把老鄭找回來。”
一語點醒夢中人,儲良生也回過味來,連忙沖工人們抱拳施禮:“各位兄弟,這里面可能有點岔子,你們稍等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紡織廠的老鄭,欺上瞞下,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不是白家的少姑奶奶粗心大意,而是當家掌柜,統籌全局,哪有事必親躬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