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遇山將喇叭嘴按在地上,剛一拔下口塞,千言萬語頓時排山倒海般洶涌而來。
“大大大大哥!別沖動,千萬別沖動,有什么吩咐,你只管說。”
喇叭嘴經過院子時,看見無數死尸,早已嚇得磕磕巴巴,只顧求饒:“不是,那個,道哥和大嫂已經答應放我一馬了,我現在給他們效力,真的真的,不信你可以問他們去,誰撒謊誰孫子!再說,我既沒做錯啥,也啥也不知道,真沒必要殺我滅口,一個子彈也不少錢,拔刀你們還費事……”
“閉嘴!”鐘遇山罵道,“誰他媽說要殺你了?”
“不、不殺啊?”喇叭嘴松了一口氣,“嗐!大哥,那你早說啊!咱們現在好歹也是一條船上的,瞅你把老弟給嚇的,這都冒汗了都,再這么下去,都容易風寒……”
喇叭嘴突然收聲,只因眼前多了一把刀。
李正收回刀身,用刀尖引著喇叭嘴的視線,落在地上的一具尸體身上,冷聲道:“認人!”
“哦、哦……認認認!這是……這是老太太,白寶臣的正妻。”
“這個!”
“這個?這邊臉爛了,有勞大哥幫我翻個面兒,哎,好好好,這是白國屏的三房姨太太。”
“這個。”
“這是白寶臣的三女兒。”
細細地逐一問下來,白家一家老小,三十四口人,數出了三十一個。
剩下三個,一個白雨晴,躺在巡警局;一個馬氏,當了替罪羊;還有一個小雪,剛被宮保南救走。
眾人彼此相視一眼。
李正拍了拍手,又點上了一根煙,嬉笑道:“齊活了,都早點兒回去歇著吧!”
大伙兒便應聲點了點頭,轉而走出大宅。
臨要離開時,喇叭嘴忽然有些不舍地轉過頭,說:“那個……幾位大哥,能不能讓老弟辦個事兒?”
“你要干啥?”鐘遇山問。
喇叭嘴有點膽怯,又有點慚愧地說:“呃……不管怎么說,這白家也是我前東家。但是當然,他們白家都不是好東西,對我也不好,尤其門房那個老吳,一天凈看不起我……”
<divclass="contentadv">“你到底要干啥?”眾人齊聲問道。
“嗐!也沒打算要干什么!只不過,老話說的好,死者為大么,你們看這冰天雪地的,就這么在這擱著,也不太好,你們說是不是?人生百年,不管是老死、病死、橫死,誰都有這么一天嘛!要是換上咱們自己個兒,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要是換上我,我也希望有人能幫我體面一下,你們說是不是?”
趙、韓、鐘三人相視一眼,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給你五分鐘!”趙國硯冷冷地說。
“足夠了,足夠了!”
喇叭嘴連忙爬起身,沖進院子里,將地上、炕上的尸體的衣襟掀起來,蓋在臉上,碰見穿短褂的,摟不起來,便也用手替其闔眼。
匆匆地忙完了這一切,喇叭嘴便又回到宅門口,沖著里面磕了三個響頭。
至于此舉究竟是出于對老東家殘存的最后一絲情誼,還是單純出于對鬼神的敬畏使然,便只有他自己知曉了。
然而,李正卻滿臉不屑,冷哼一聲:“站不起來的廢物,天生當奴才的命!”
喇叭嘴當然不敢跟他爭執,只是“嘿嘿”地賠笑了兩聲,便跟著眾人回江宅去了。
竟夜無風,此時卻又忽地吹了起來。
如此滅門慘案,想要瞞天過海,當然必不可能。
要想查清此案,必然少不了神探登場。
…………
奉天巡警總局,審訊室內。
趙永才上下打量著桌案上的死者名單,一邊摩挲著下頜,一邊喟嘆道:“慘!慘!慘吶!”
接連砸了十幾下嘴,趙永才方才抬起眼皮,將目光落在身前的絡腮胡壯漢身上。
“你說說你,你怎么下得去手的,啊?畜生,簡直就是畜生!啊呸,連畜生都不如!”
絡腮胡臉色煞白,瞪著眼哀嚎道:“大人,我冤枉啊!”
“哎,你先甭跟我在這喊冤!”趙永才抬手打斷道,“我問你,你就叫張三吧?”
絡腮胡糾正道:“大人,我叫張川。”
“哦,原來是張三啊!”趙永才怒拍桌案,“我且問你,前兩天,是不是你拉幫結伙,帶著人去白家鬧事的?”
絡腮胡的心立馬懸到了嗓子眼兒:“啊?大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