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傾,后屋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三十多歲,身著棕色綢緞長衫,面容清瘦,顴骨挺高,下巴挺短,蓄了一撮山羊胡遮短,嘬著牙花子來到柜前,上下打量了兩眼來人,語氣稍緩。
江連橫見他身上的穿戴不俗,店面卻又如此寒酸,心中便已料定,這店面只是個幌子,掌柜的必另有旁門撈錢。
“客官,你要談什么生意?”
“戒煙丸。”
“嗐!你要買戒煙藥,跟伙計說就行了。”掌柜的大失所望,轉身便要離開。
江連橫連忙將其按下,低聲說:“掌柜的,我要的可多!”
“要多少?”
“先看看牌子再說。”
掌柜的捻了捻山羊胡,眼珠一轉,卻問:“戒煙藥,有福、壽、康、寧四等,你要哪種?”
江連橫笑了笑:“都看看。”
“都看看?”掌柜的神情戒備,遲疑了片刻,卻擺了擺手,“沒這說法,你換一家去買吧!”
“誒?別啊!”江連橫連忙摸出兩枚銀洋,塞到對方手里,“兩塊錢,光看貨,不虧吧?”
沒想到,掌柜的態度更加堅決,連忙擺手趕人:“走走走!別擱我這磨牙,順子,送客了!”
江連橫見狀,神情忽地一冷,卻說:“張勝,你要這樣,咱好話可就不能好說了!”
“你咋知道我叫張勝?”掌柜的面露不安,忙說,“我可告訴你,我敢買這玩意兒,那就是有門路,別想著敲我竹杠,門兒也沒有啊!”
這話說的,江連橫手下四風口,領著全城的小靠扇,一個開門營業、拋頭露面的掌柜,豈有打聽不到的道理?
“我不光知道你叫張勝,還知道你七年前從熱河來到奉天安根,原先是皮字門,倒騰野藥的,懂點醫術,但是不多,看病開方子,只能保證一點,吃不死人。我說的對不?”
掌柜的微微怔住,整理了一下衣冠,旋即雙手抱拳:“敢問弟兄,哪條線上的,能否亮綱甩個蔓兒?”
江連橫呵呵笑道:“辣蔓兒,吃得雜,要門托底,橫、榮兩家半吊子。”
說完,他又悄悄側過臉,沖北風咳嗽了兩聲——這小子,該讓你狂的時候,你瞇門子了!
趙正北反應慢了半拍,強出頭道:“那你算問著了!我大哥,那可是腳踩周云甫,拳打白寶臣,義父‘海老鸮’,線上的合字,誰來了不得捧場叫聲‘道哥’?”
張勝心頭一驚,歪頭看了一眼門外的馬車,確認無誤,當下便連忙賠上笑臉:“哎呀!原來是道哥啊!失敬失敬!說實話,我老早就想拜會你了,可是一直沒門路、沒機會,趕巧兒,今兒可算把你盼來了!”
這時候,伙計卻又不合時宜地走出來,黑著臉沖江連橫說:“兩位,請走吧。”
“走你媽個頭!”張勝劈頭蓋臉便罵,“趕緊去給沏茶!上我屋,挑好茶,別含糊了!”
說完,他又轉過頭,陪笑道:“鄉下的大老趕,眼拙,沒見過世面!道哥,來,咱屋里坐!”
江連橫客氣了幾句,隨后便跟著掌柜的一同來到后屋。
張勝嘴里片刻不閑,一邊絮叨,一邊在屋里翻箱倒柜,轉過身時,便隨之呈上幾款戒煙藥。
“道哥,我是真不知道,原來你也好這一口,雅興,雅興啊!今天你來,我肯定不能讓你空倆手回去,這幾丸藥,你先拿回去吃著,哎,千萬別跟我提錢,我聽不了那個。什么時候你吃完了,回頭再派人來我這拿,全當咱交個朋友。”
江連橫瞥了一眼藥盒,里面大概有七八丸的樣子,便問:“這東西,你有多少?”
“咋了?”張勝問道,“不夠?不夠也不要緊,你先拿回去嘗嘗,得意哪個,你回頭再跟我說,我給你淘弄去,就是——我這生意,你以后可得多多幫襯啊。”
“不是夠不夠,我就好奇問問。”
“哦,那要看你要什么樣的了。”
張勝按照福、壽、康、寧四品,逐一介紹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