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席散。
袁新法夫婦倆收拾收拾東西,便跟著袁大娘回對門休息。
江連橫和胡小妍,帶上東風、北風兩個親近的小弟,睡在正午;劉雁聲和韓心遠帶著余下五個弟兄,擠在西屋的小土炕上,艱苦一點,陪著道哥憶苦思甜。
弟兄們一路舟車勞頓,吹熄了燈,沒一會兒功夫,便已鼾聲如雷。
胡小妍見東風、北風都已睡熟,抬手推了推江連橫,小聲問道:“哎?那個溫廷閣的事兒,你信多少?”
一行人都是開了眼的合字,心里知道,所謂江湖事跡,大多是添油加醋,以訛傳訛,不可盡信、不可輕信、亦不可不信。
江連橫把胳膊枕在后腦底下,望著棚頂的房梁,嘀咕道:“說實話,都不怎么可信。我也是半個榮家門,這天底下哪有那么厲害的‘高買’,都是扯犢子。要我說,這溫廷閣多半不是一個人。”
想當年,六爺關偉在眾護院眼皮底下,夜盜南城王宅,取走一對翡翠扳指,也得靠著把江連橫扔進院里當做肉餌;潛入長風鏢局,偷梁換柱,也是趁著黑燈瞎火的功夫才敢動手。
溫廷閣的事跡太玄乎,人未寢、燈未滅,就能大張旗鼓的隔空取財,末了還得喊一聲給自己留名——這不是賊,活脫脫是個神仙!
最有可能的,便是溫廷閣事先買通了看家的護院,里應外合施行盜竊。
所謂江湖諢號,也未必是某一個人的專屬。
以老爹江城海為例,報號“海老鸮”,人盡皆知。
但“海老鸮”干的那些臟活兒,卻絕非一人之力可以完成。
換言之,單絲不成線,孤木不成林,“海老鸮”既是一個人,也是一幫人。
<divclass="contentadv">而這個大盜溫廷閣,或者說“燈下黑”,很有可能也是這個路數。
胡小妍在黑暗中點點頭,附和道:“不說別的,單說那一節車廂的貨,一個人就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搬走。而且,那個梁掌柜還沒報官。”
“你的意思是,他跟溫廷閣合伙兒騙保?”江連橫問。
“不知道,什么情況都有可能。”
江連橫嘆聲道:“嗐!現在說啥都是白扯,等明兒一早,我跟雁聲去善方堂看看就知道了。”
“嗯,收著點脾氣,咱歸根結底是為了生意。”
“放心吧!營口的事兒,我辦得還不利索?等明天早上,我把袁新法他媳婦兒叫來,陪你嘮嗑。”
胡小妍不再接茬兒,而是用手摩挲了一下坑坑洼洼的炕面,細著聲音問:“你以前就在這住?”
江連橫笑了笑:“是啊!我媽以前就死在你躺那地方。”
胡小妍無語,真是大煞風景!
江連橫似乎想起了什么,便突然站起身,從東風、北風的身上跨過去,來到炕梢附近,四處摸索。
“你干啥呢?”胡小妍輕聲喊他。
“誒?那塊磚哪去了?我以前在這炕梢底下,藏過一顆毛子的狗頭。”江連橫悻悻然地回到媳婦兒身邊躺下,“唉!估計是被那兩口子給填上了吧!現在沒了,就跟做夢一樣。”
胡小妍拉住他的手,目光在黑暗中游離,“小道,我感覺,咱倆要是在這過一輩子,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