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子開張,需要自覺去山頭上貢,而受貢的山頭,便將這門生意稱作“吃皮子”。
正所謂,民中有匪,匪中有民。
其實,大多數的胡匪,都是吃溜達的皮子,平時該干啥干啥,只在砸窯的時候才聚在一起。
王貴和這一伙人,單搓“橫把兒”,才是少數。
如今世道紛亂,百姓雖然恨胡匪,但也并不覺得這行當卑鄙丟人,只將其視作尋常。
昨天還荷著鋤頭,老老實實下地干活兒的漢子,今天就可能為了給兄弟幫個忙,去扛槍砸窯。
饒是如此,真正的胡匪還是看不起他們,也并不將其視作里口來的連旗。
李正接著說:“大當家的,咱們現在人多槍少,只要江兄弟能給咱們整來槍,別說殺個老呂,就是蹚平了雙龍會也值了。”
李正的一席話,將情理與利弊,分析得頭頭是道,足以見得其槍殺老呂并非一時頭腦發熱。
只不過,他的行事作風太過果決,以至于讓人誤以為此乃莽夫所為。
軍師楊老邪察言觀色,轉過頭低聲說:“大當家的,李正說得確實有道理,就是不知道江兄弟到底能整到多少條槍。”
江連橫這時也反應了過來,今天之所以沒聽見響兒,一則是老呂過來串門,可能已經放過一次了;二則便是山寨里的槍支彈藥,確實有點緊巴。
“王叔,我還是那句話,只要豬鬃和票子到位,多的不敢打保票,但是讓山上的弟兄們人手一槍,絕對沒有問題。”
“大侄兒,我當然信你。”王貴和沉吟道,“不過,在我的山頭上,連談都沒談,上來就把人給斃了,再帶人去把雙龍會鏟了,這事兒在線上傳出去,名聲不好啊!”
“王叔,我既然來求你幫忙,當然不會讓你為難。該打點的,我早就已經打點好了。雙龍會盜了官銀,必死無疑。這件事兒,不用你們出人,只要幫我透個底就行。”
“這話當真?大侄兒,可別說叔不幫你啊!”
“放心!求人幫忙,當然得多替別人著想。”
眾人聞言,這才稍稍放寬了心,似乎只有李正對此毫不意外。
幾番言談打聽下來,江連橫終于撥開云霧,得見青天。
原來,這“雙龍會”盤踞在城外的另一條“龍”,名叫潘德豐,因為腿兒短,自號“滾地龍”,但王貴和等人,都將其稱作“地賴子”。
潘德豐年輕的時候,就以好勇斗狠而聞名鄉里。
尤其是庚子俄難以至日俄戰爭時期,地方衙署近乎癱瘓,他更是肆無忌憚,在城東的鄉鎮地界,呼朋引伴,橫行霸道。
久而久之,潘德豐就干上了敲詐勒索、打砸搶奪的勾當。
起初,不過是些小打小鬧,民不舉、官不究,倒也助長了其囂張氣焰。
直到前兩年,潘德豐跟城內“老龍會”的李海龍拜把結交,兩伙人合流成了“雙龍會”,買賣才跟著越做越大。
錢雖然多了,但兩個領頭的大哥過于吝嗇,導致堂口里始終是一幫烏合之眾,能打的不多,愿意賣命的更少。
城外這一伙人,多半是鐵匠、木匠、搖鈴的貨郎,平時各忙各的,有要事的時候,便在城東五里開外的鐵罐寺接洽碰頭。
潘德豐則是在城外買房置地,并開了個鐵匠鋪子,整天在鄉鎮里晃晃蕩蕩,冒充財主。
江連橫聽罷,目標既然已經確定,心中便自然有了打算,當即抱拳道:“多謝王叔提點!”
“無非就是多白話了幾句,謝啥呀!”王貴和擺了擺手,卻說,“大侄兒,倒是你的那批德國槍,啥時候能到位?”
江連橫笑道:“王叔不用擔心,等到了秋天,你只要幫我備好了豬鬃和票子,入冬以前,我保準給你把槍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