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妍靜靜地看向白塔,忽然說:“小道,趙隊長多大歲數了?”
江連橫一愣,不解地問:“趙永才也得有四十多、奔五了吧?你問這干啥?”
“他不可能永遠當隊長吧?”
“這不廢話么!不過,他現在頂著個‘神探’的頭銜兒,咋說也能再干幾年。”
胡小妍思忖道:“我最近在想,咱們不能凡事總仰仗著外人。”
江連橫挑起眉毛問:“伱是想讓我也謀個官差當當?”
他自己也想過這件事,但問題在于,張老疙瘩曾暗示過,希望他安心市井,為其打探民間風聞。
直白點說,就是當好白手套,替張家干一些不甚磊落的臟事兒。
但胡小妍想的卻不僅僅是這些,她搖了搖頭,卻說:“身上套了一層皮,總被公務拽著,未必就是好事。”
“那你是啥意思?”江連橫問。
“咱們要靠著老張,但又不能完全綁死,要給自己留點余地,否則萬一奉省變了天……”
“你說張希鑾?”江連橫打斷道,“拉倒吧,你別看他是東三省宣撫使,官階挺大,但老張才是奉天的實權派!老張不點頭,他在奉天,連一個營都調不了,鬧笑呢?”
這不僅是奉天各界的共識,百姓也更認可奉省出身的張老疙瘩。
胡小妍自然也對此心知肚明,卻問:“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
“因為老張牛啊!”江連橫說,“奉天省五路軍馬,全在人家把兄弟幾個手里攥著,就算馮師長跟老張不對付,那也是人家哥兄弟關起門來的家事,還輪不到他張希鑾過來摻和一腳。”
胡小妍說:“這就對了!人家八個兄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說彼此之間,有利益勾連,但并非只有利益,中間還有情分。”
江連橫點點頭。
張希鑾奉命來關外,名義上是東三省宣撫使,可實際上卻根本不敢得罪張老疙瘩等人。
說到底,權勢不是光靠委任狀就能擁有的——尤其是在亂世。
張希鑾異地為官,想在奉天過得體面,就得跟張老疙瘩等人搞好關系。
同樣的,張老疙瘩要想穩坐奉天,也得積極拉攏關外的士紳、精英,倘若只會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早晚要被人取而代之。
胡小妍接著說:“老張要是能一直掌權,當然最好,但未來的事兒,誰能說得準?咱們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江連橫猛搖頭:“咱們一旦露出這種苗頭,反倒是壞了老張的信任。到時候,兩邊不討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只要咱家把生意做得足夠大,大而不能倒,和光……和光什么來著,反正就是圓滑一些,再靈活一些。到時候,就算是老張倒了,換個人上來,咱們只要有點眼力見,當退則退,破財消災,至少還能有個富裕日子。”
江連橫沉吟半晌,卻問:“那你還說什么不能凡事總倚仗著外人?”
胡小妍說:“我只是覺得,像趙永才這種單純靠錢財維系的關系,太不牢靠。”
“咱們不是還有老張這層關系么!”
“那就成了狗仗人勢,人家沖的是張家,不是咱們江家。”
江連橫這才反應過來,胡小妍剛才為什么要提張老疙瘩那八個把兄弟。
只談利益,那是做買賣;只談人情,那是耍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