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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南鐵附屬地,御手洗居酒屋。
眾藝伎被請出雅間,紙拉門關得嚴嚴實實,幾個前朝殘黨卻仍然鬼似的竊竊私語。
榻榻米上圍坐了七八個人,并非所有人都留著辮子,且有兩個為了便于行動,忍痛削發,留起了新式發型。
索鍥梳著油光锃亮的大背頭,迫不及待地點燃了一支香煙,聽對面的幾個老家伙賭咒發愿、慷慨陳詞。
“他方大頭算什么東西!亂臣賊子,他也配當皇上?”
“讓他當去,他當了皇上,這天下才能亂起來,只有亂起來,咱們才有機會。”
“呵呵,方大頭這是壽星老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誰說不是呢?‘談’出來的天下,想當皇上就是做夢!他跟咱們能一樣么,咱們是五族擁戴,天命所歸!”
遺老的發言,就連遺少也聽不下去。
那珉等青壯派連連擺手,不耐煩地說:“行啦,行啦!幾位爺,甭擱這罵了,說得再多,能有啥用,光說不練,那哪兒成啊!”
老辮子們有些尷尬。
復國大業,到底還是要靠眼前這些年輕人去操辦。
他們所能給予的最大支持,也只有那虛無縹緲的名望而已。
一根白辮子顫顫巍巍地側過臉,卻問:“這……方大頭都已經稱帝了,咱們那東洋友邦,咋還沒動靜呀?”
那珉眉頭緊鎖,厭煩道:“貝勒爺,您甭催了!那東洋人又不歸我管,他們的關東都督府和奉天領事館,正在互相爭著給內閣上書,到底扶持咱的勤王軍,還是扶持他張老疙瘩,還不一定呢!”
言罷,舉座震驚。
“荒唐!不光是荒唐,簡直是奇恥大辱!”
花白辮子憤慨道:“關外是太祖龍興之地,怎、怎么能交給一個胡子?”
白辮子說:“依老夫看,咱們應該再找東洋友邦談談,呃……給他們好處嘛!這個這個,南滿的鐵路,也別搞什么租期了,給他們,都給他們。奇淫技巧而已,算不得什么。”
聞言,那珉等青壯年卻是接連搖頭。
“貝勒爺,您把什么東西都給了東洋人,咱還復國干嘛呀?”
“唉!能復國就成,什么都可以談!老夫已經這把歲數了,就盼著能瞅見那一天呢!”
白辮子一邊說,一邊從口袋里掏出臟兮兮的手帕,擦拭眼角泛起的淚花。
索鍥抽完了一支煙,又立馬點上了另一支,卻說:“要我說,想要復國,還是不能光靠東洋人,咱自己也得行動起來。現在全國各地都在聲討方大頭,咱們應該趁著這個機會,把動靜搞大,爭取把這個張老疙瘩名聲弄臭,讓他威信掃地。到時候,東洋人就會愿意幫咱們了。”
那珉點了點頭,問:“索爺,那幾個學生代表,您煽乎得怎么樣了?”
“我就是干這個的,你說呢?毛兒都沒長全的小屁孩兒,能懂什么?只要跟他們說,張老疙瘩支持帝制,他們立馬就會上街抗議。”
索鍥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他向來善于蠱惑人心,煽動別人鋌而走險。
若是沒有他,雙龍會當初恐怕也不會盯上善方堂的紅藥。
在場眾人默默點頭,非常支持他的想法。
索鍥趁機問道:“那爺,話說回來,你聯系的那個江連橫,他到底靈不靈啊?這都半個多月了,也沒看見他給咱們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情報。”
旁人應聲道:“我聽人說,那小子跟張老疙瘩關系密切,丫別是個吃兩頭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