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翻譯急道:“不能輕敵,我聽過不少傳言,他這媳婦兒,那可不是一般的歹毒。”
眾人的笑聲更盛。
“誒?別笑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幾個老辮子并不把他的忠告放在心上,只有那珉微微點了點頭,但也只是點了點頭。
“譚翻譯好言相勸,也實屬正常。”那珉說,“不過,咱們的計劃,不能因為一個娘們兒改變,我已經派人去給‘和勝坊’和‘會芳里’那邊送了信,等消息就成了。”
灰辮子也哈哈笑道:“老譚,您甭害怕,咱南鐵附屬地,除了東洋友邦以外,還有誰敢動咱們?還有誰?”
話音剛落,雨點似的槍聲驟然響起。
“砰砰砰!砰砰砰!”
頃刻間,玻璃窗應聲散碎一地,雅間里子彈橫飛,呼嘯而過。
“啊!”東洋藝伎驚叫一聲,立時惶恐地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
幾個老辮子嚇得急忙往藝伎的懷里鉆。
突如其來的槍擊,似乎喚醒了他們某種刻進骨髓里的恐懼,一時間,竟然鬼使神差地失聲大喊:“洋人來啦!洋人來啦!”
“砰砰砰!砰砰砰!”
槍擊仍在繼續,棚頂的電燈泡“啪”的一聲熄滅,屋子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那珉還算沉得住氣,人趴在榻榻米上,還不忘沖幾個壯年喊道:“保護貝勒爺!”
老辮子盡管腐朽無能,但他們的“威望”,仍然是大清復國的必備條件。
好在,這場槍擊并未持續多久。
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槍聲便戛然而止。
無人傷亡,也許是刻意為之,也許是因為二樓的緣故,雅間里的所有彈痕,全都密密麻麻地集中在天花板上。
這場槍擊,更像是一種威懾。
藝伎們趁著空擋,尖叫著沖出房門。
幾個老辮子嚇尿了,撅著個腚,貓在矮桌底下,哆里哆嗦地念叨著:“我要回旅大,我要回旅大……”
那珉趕忙跑過去安慰道:“貝勒爺,您不能走!等咱的‘復國勤王軍’打進奉天以后,您還得主持大局呢!”
“那……那等勤王軍攻克奉天,我、我再回來。”
“不行!您要是走了,奉天那些有意支持咱們的鄉紳咋辦?您都要跑,其他人還怎么跟咱一條心?”
無奈,幾個老辮子早已被嚇破了膽,情急之下,竟來了一句:“那珉……你、你就跟他們說,老哥兒幾個去‘東狩’了,這不就結了?”
說話間,譚翻譯戰戰兢兢地爬到窗口,小心閃出腦袋,卻見遠處的街面上,有一伙兒黑短褂匆匆離去。
“沒死!”他轉過身,靠在窗根底下大喊,“完了完了,江連橫絕對沒死!”
他的反應,比在場的所有人都要夸張。
畢竟,在場的幾個遺老遺少,好歹還有些人脈關系,大小算是個人物,也許還有周旋的余地,而他,只是個籍籍無名的翻譯。江家要殺他,除了礙于宮田龍二以外,根本毫無顧慮。
“江連橫知道咱們在這,他知道咱們在這!”
恐懼會傳染。
聽見譚翻譯慌張大叫,幾個老辮子更哆嗦了,此時已經鐵了心要走,嘴里只顧重復道:“回旅大,回關東州,明天就買票,明天就走!”
“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