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除了服務生以外,幾乎看不到任何華人的身影,甚至竟連小東洋也沒見幾個。
目之所及,多半是歐洲的商人紳士和貴婦小姐,而這些白人當中,又多半以毛子為主。
男人們臉色陰郁,低聲討論著歐洲的戰況。
理應沉重的氛圍,卻又在貴婦人的玩笑聲、碰杯聲中慢慢消解。
隔壁桌坐著一老一少兩個毛子,應該是父子。兩人壓低了聲音,面紅耳赤地爭論著什么。
江連橫正在跟盤子里的牛排較勁。
桌面叮叮鐺鐺地晃了晃,他叉起一大塊牛肉擱進嘴里猛嚼,隨后呷了一口法國干邑白蘭地。
窮家富路,該花得花。
“國硯,先前一直沒問你,你這次過來,帶了幾個人?”江連橫問。
“不是說要低調點么,就帶了倆。”趙國硯提議,“待會兒吃完飯,我叫他們過來讓你認認?”
“這個不著急,先跟我說說榮五的事兒,這么長時間了,還沒摸清?”
“道哥——”趙國硯突然壓低了聲音,左右看了看,“說實話,我感覺我好像見過一次榮五爺,但不確定是不是他。”
江連橫和闖虎眼前一亮,忙抻長了脖子道:“細說,從頭開始說!”
趙國硯點了點頭,說他從營口沿水路抵達大連以后,便順著紅丸為線索,去踩榮五爺的盤子。
關東州在小東洋的管轄下,整座城市近乎都成了窩點,城區里所有藥鋪都在兜售紅丸和土貨,零售商層層遞增,東洋、高麗、華人娼妓就是最低級的商販。
因為禁煙令在這里形同廢紙,所以此地的藥商遠比其他地方肆無忌憚。
趙國硯順藤摸瓜,很快就找到了華人藥商最大的貨源地。
“宏善堂?”江連橫記得他在電話里曾經提起過。
“不不不,是宏濟善堂。”趙國硯糾正道,“整個關東州最大的善堂!”
“又是個搞慈善的,真有意思!”
江連橫揶揄了一句,轉頭卻見闖虎已經拿出記事本,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了。
“那這個‘宏濟善堂’的老板,不是榮五?”江連橫又問,“不一定非得姓榮,也許是沒改姓的旗人呢!”
“肯定不是榮五爺!”趙國硯堅定地搖了搖頭道,“善堂的老板我見過,他連戒煙部的伙計都使喚不動,完全就是兩伙人。”
宏濟善堂是關東州最大的善堂。
大到什么程度呢?
不但在城區各個地段設有堂口,甚至有一整條街,就是以這座善堂而命名的宏濟街。
宏濟善堂設有許多部門,絕大多數跟其他善堂別無二致,賣慈善彩票、興辦義學、設立育嬰堂、創辦養老院,唯獨“戒煙部”是個例外。
這個部門看似歸屬于宏濟善堂,可實際上,根本不受善堂管事的差遣。
他們借“戒煙”之名,行“販煙”之實。
貨物來源主要有兩條道,一條是港口碼頭,英國或東洋來的商船;一條是郊區陸運,小東洋的貨車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