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們生不逢時,沒攤上立功的好時候,以至于如今仍在街頭上浪蕩,只能給江家打打下手。
王正南不禁感慨,要是自己晚生了幾年,大概也會跟他們一樣,哪有眼前的錦衣玉食。
想到此處,一聲“二哥”,叫得他心驚肉跳。
走到人群當間,里面站著十來個十八九歲的叫花子,為首之人正是癩子頭;而癩子頭身邊那人,王正南也有印象,正是當年的小石頭,現在也有十五六歲的模樣,眼神中也不再有兒時的怯懦。
“三哥,你看看吧!”
癩子頭指了指地上的四卷草席,小石頭立馬將草席掀開。
“嚇!”
李正西心中,早有萬分不忍,可當下低頭一看,只覺得心尖仿佛被烙鐵燙了一下,真個是又驚又痛,兩眼一黑,天旋地轉,身形一晃,趔趄連連,口中不由得發出“啊”的一聲悲鳴!
待到站定之時,方見他雙眉倒豎,面白唇紫,端一腔中燒怒火,厲聲暴喝:
“我操他媽的,誰干的!”
小叫花子紛紛別過臉,既不敢看地上的慘狀,又無從回答西風的發問。
王正南覺出異樣,連忙湊上前去查看。
只見青草如茵的小河堤上,橫陳了四具赤條條的、瘦小的身軀。
許是河邊的濕氣太重,更兼晨露未晞,他們的眉間、發梢上,都有點濕漉漉的,軀干也因此而微微泛白。
胖丫等人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面目全非,根本無從辨別曾經的音容笑貌。
他們的脖頸上,無一例外,盡皆留有一處觸目驚心的刀口。那刀口很深,以至于皮肉外翻,干癟癟的,不再有血,不再有血,也就不再有所謂的魂靈。
當西風拂過面龐,胖丫四人卻像草木灰石般紋絲不動時,西風知道,他們的確已經死了。
王正南心頭一顫,整個人如墜冰窟,再多理性的言辭,此刻也全都凝結在喉嚨里,噎得他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殺人,而是虐殺!
“那幾個老辮子呢!”李正西厲聲怒喝。
“還在那棟紅樓公館里呢!”石頭連忙回道,“有兄弟們看著,他們跑不了!”
哪怕明知道可能有生命危險,年長的小靠扇仍是渾然無懼,堅守三哥吩咐的差事。
“好!”李正西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問,“家伙帶沒帶?”
“早就帶過來了!”
癩子頭應聲一招手,幾個小叫花子立馬提拎著包袱來到近前,叮叮咣咣地扔在地上。
他們這幾個,原本就常在街頭逞兇斗狠,雖然沒有帶響兒的家伙,可各種來路不明的棍棒刀斧卻有不少。
癩子頭等人各撿了幾樣趁手的家伙,擱在掌心里掂量了兩下,磨刀霍霍,顯出躍躍欲試的架勢。
“三哥,就等你一句話了!”癩子頭道,“你說讓咱們打哪,咱就打哪!”
王正南見狀,顯然已是不勸不行了,于是連忙站出來阻攔。
“別瞎整,趕緊消停點!”他看向眾人手里的家伙事,“你們就打算拿這些破銅爛鐵去砸窯?”
“那咋了?”癩子頭不忿道,“他們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槍!咱們人多,拿命換,也把他們換死了。”
“你這不是抬杠么!”王正南說,“人家只要有五把槍,就夠把你們放倒了。你們這是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