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耘生和薛應清下了馬車,上了石階,走進銀行大堂,找了個柜員報上姓名以后,便被其帶到了堂后的辦公室內,由銀行的總經理親自接待。
“蔡少爺來了,請坐請坐!”
總經理油頭粉面,西裝革履,言談話語間,顯然早先便跟蔡家人打過交道。
他一邊招呼著兩人坐下,一邊介紹起辦公室的另一位客人——當地最有實力的錢莊掌柜。
“這位是邵掌柜,我也不用多介紹了,你們肯定早有耳聞。”總經理說,“蔡少爺,邵掌柜這趟過來,主要是幫咱們出力,兌算現洋。”
蔡耘生正要起身,薛應清卻已然先湊過去跟人握手。
“邵掌柜,多謝幫忙了!”
“客氣客氣,一點小事而已。”邵掌柜有些曖昧地笑了笑,“何小姐,幸會幸會!”
總經理也笑了笑,轉頭瞄一眼蔡耘生,問:“蔡少爺,那咱們——開始吧?”
蔡耘生愣了一下,忽然感覺有點兒困倦,于是便一邊揉著眼睛,一邊連忙從懷里取出存單、票據、圖章等等物件,放在桌面上,說:“十萬。”
“好好好!那你們二位,先喝點茶?”
薛應清站起身說:“你們男人談生意,我來給伱們倒茶就行了,這樣還能節省點時間。”
“也行,那就有勞何小姐了。”
總經理拿起票據對照了半晌兒,隨后便“噼里啪啦”地打起了算盤,開始按價兌算。
那位問了:堂堂一個“國”字頭的官銀號,難道連十萬的現洋都兌不出來,還至于拉過來一個本地的錢莊掌柜來幫忙?
至于!
要知道,這兩三年以來,奉小洋票早已被小東洋擠兌得不成樣子。
小東洋故意煽動、策劃本國商人,間歇性地在短時間內,大筆數額地用紙票子兌換現洋,最多的時候,僅用兩天時間,便兌走了三十六萬現大洋,致使官銀號儲備金嚴重不足,只好用各種理由暫緩兌換。
然而,恐慌也隨之蔓延開來。
老百姓不管什么大局,奉小洋票越是不容易兌換現洋,便越是成群結隊地去爭相擠兌。
沒過多久,便開始有商號拒收小洋票。
于是,紙票子越來越多,可就是兌不出銀子,奉小洋票便開始接連貶值。要不是京師出手援助了一把,奉天這幾家官銀號,當真是眼瞅著就要被擠兌黃了。
即便如此,也依然擋不住奉小洋票不斷貶值,想要拿紙票子兌換現大洋,更是難上加難。
蔡耘生這才想起,與其眼睜睜看著錢不值錢,倒不如拿出來做點穩賺不賠的買賣。
可是,要在當下這節骨眼兒上,一次性兌換這么多現大洋,那就免不了“吃虧退讓”,不給他扣上個“里通外國”、“破壞金融秩序”的罪名,關起來調查,便已經算是萬幸了。
此外,人家總經理和邵掌柜兩人,忙前忙后,幫襯著操辦,能不給點兒實在的好處?
橫不能真把人家當成服務人員了吧!
所以,蔡耘生這十萬,只是聽起來多,等實際兌換成現大洋時,已經折損了大半。
這么多現大洋,提拎著也不像話,還得是換成金條方便,這便又是一個價兒。
嫌虧不要緊,嫌虧可以不換!